我不想去上学了文 | 帕慕克(土耳其)译 | 宗笑飞 林边水主播|艾小莫我不想去上学了,因为我太困、太冷了。学校里也没有人喜欢我。 我不想去上学了,因为学校里有两个同学,他们比我大,也比我强壮。每次我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都会伸出胳膊,挡住我的去路,我很害怕。 我很害怕,我不想去上学了。在学校,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了,万事万物皆被挡在外面——校门之外。 比如我家的房间,还有我的母亲、父亲,我的玩具,阳台上的小鸟。我在学校的时候,就特别想念他们,想的要哭。我看着窗外,外面的天空飘着朵朵云彩。 我不想去上学了,那里没有我喜欢的任何东西。 有一天,我画了一棵树,老师说:“那可真是一棵树,画的真好。”我又画了一棵,同样没有叶子。 于是就有孩子跑过来取笑我。 我不想去上学了。晚上上床的时候,一想到第二天要去学校,,我就感到恐惧。我说:“我不想去上学了。”家人就会反问;“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每个人都要去上学呢。” 每个人吗?那就让每个人去好了。我留在家里又会怎样呢?我昨天就去学校了,不是吗?那我明天不去,后天再去怎么样啊? 我只想待在我的床上,待在房间里,或是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不是学校就好。 我不想去上学了,我病了。你看不出来吗?只要有人一说 “学校”这个词,我就感到恶心,会胃痛,连奶都喝不下。 我不想喝那瓶奶了,我不想吃任何东西,也不想去上学。我太难过了,没有人喜欢我。学校里还有那两个孩子,他们总是伸出胳膊挡我的路。 我去找过老师,老师说:“你跟着我干吗?”告诉你一件事情,但你要答应我不生气。我总是爱跟老师,老师则总会说:“不要跟着我。” 我不想去上学了,再也不想了。为什么?因为我就是不想去学校,这就是原因。 课间休息时,我不想走动。只有每个人都忘了我,才是我的休息时间。周围一片混乱,每个人都跑来跑去。 老师厌恶地看了我一眼,她看上去不太随和。我不想去学校了。学校里有个孩子比较喜欢我,他是唯一目光友善的人。但不要告诉别人啊,就连他我也不喜欢。 我坐着不动,独自待在那里。我感到那么孤单。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我一点也不喜欢学校。 我不想去学校了,我说。可是到了早晨,他们又把我送到了学校,我直勾勾地望着前方,非但不笑,反倒想哭。我朝山上走去,背着大大的书包,它像士兵的行囊一样大。爬山时,我看着自己的脚。一切都那么沉重:背上的书包,胃里热乎乎的奶。我想哭。 我走进学校。那扇黑色的大铁门在我身后关上。我哭了,“妈妈,你看呀,你把我丢在这里。” 我走进教室坐了下来。我真想变成外面的云彩。 橡皮、本子、钢笔:拿它们去喂鸡! (节选自《别样的色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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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0/2016 • 5 minutes, 30 seconds 感谢收听,期待你对本期节目的评论留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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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8/2016 • 13 minutes, 49 seconds 失恋了,有谁懂我的悲伤文/卡门青德 主播/闲人初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失恋了,有谁懂我的伤悲这一次分手是她提出来的。然后在同一时刻,找了新男朋友。每次回忆到这就太难受了。后来,我坚信她不是这样突然移情别恋的女人。发短信不停的告诉她,我错了。最后,都是以她的新男友回复我,别来找她,而剧终,我也打过电话,也是那个男人接。我好痛苦,我每天晚上下班走在公园,一边揪着肉,一边自言自语安慰自己,说没事没事没事,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不由自主的眼泪流下来。在这段期间,每天上班就会发呆,情绪躁动,焦虑。心跳好快。想躲起来,想辞职,想离开当地。邀朋友喝酒,喝到吐。我还是爱着她,我求她,求她再见一面,我想让自己死心,我想把心结解开。她说见一面可以,他会把那个男的叫上,我说不要,我求她可怜下我,帮帮我,我太难受,求你!……最后她挂了电话。我蹲着哭到不行。隔了一天,她发短信跟我讲我有衣服在她那,问我要不要,我说,丢了吧。因为这样一个机会,我们在分手一个礼拜之后,真正沟通起来了。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说她贱,她说她没有那个男人,她也不会爱我。她说,从她决定要跟我分手,就不会回头。她说,她现在是一个人了,她要让自己好好过下去,自己一个人独立。他们分手的原因,我不清楚。她说,我是一个好男人,有责任感,有归属感。只是,我们两个不合适了。她想找一个不需要费多大劲就能在一起的爱情,彼此心里都舒服。她觉得她伤害我太多,所以,回头是不可能的,分手也是绝对的。我说,我不计前嫌,我什么都不要,朋友全部反对我也不听,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她拒绝,,我去她住的地方找她,因为半夜,她很犯困,我含着泪求她,告诉她,我们重新来过之后的打算,我会让她幸福。她还是打着哈欠拒绝。最后,在我百般恳求下,只能让我在她房间睡一夜,明天去上班,一夜,我抱着她睡到了天亮。我再次恳求她,她也很认真的告诉我,不要再来找她了,不会答应的,她很心累了,没心情谈恋爱。所以,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无奈了,说算了吧,那就这样吧。我们拥抱了,最后亲吻了。最后离开时,我偷偷写了封信给她,大致意思是说,我内心爱着她,爱着她的笑,爱着她的一切,但是,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另一天之后,我接到她信息,说我们不要再联系了。然后,我电话被她拉黑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也释怀了一点,但内心还总是有一丝希望,她能回头。因为刚毕业一年,一毕业进入社会工作,就跟她在谈恋爱,直到现在突然变成一个人时,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社会,面对工作了,很想逃避,很想辞职,很想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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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2016 • 12 minutes, 30 seconds 以前的夏天和现在的夏天(文/韩东 主播/aiko) 感谢收听,期待你对本期节目的评论留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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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没有比爱情更好的东西了 (文/王小波 李银河 主播/李金陵) 5/10/2016 • 6 minutes, 12 seconds #森林来稿#I Believe(中韩文)- Cover by Autumn 5/5/2016 • 4 minutes, 48 seconds 5/5/2016 • 5 minutes, 1 second 2/3/2016 • 4 minutes, 55 seconds 11/23/2015 • 4 minutes, 29 seconds 薄荷与猫的爱情(文/病号1010 主播/神马芯)) 9/13/2015 • 5 minutes, 5 seconds 您不爱说话吗?文 | 村上春树译 | 施小炜主播|艾小莫您是属于喜欢说话的人呢,还是不太爱说话?我呢,应该算不爱说话的。虽然视情况看对手,有时会变得口若悬河,不过平常却是闷葫芦一个。也害怕详尽地说明什么,尽量不做这类事情。哪怕话说得不透彻,招致周围的误解(这种事屡屡发生),也照样坦然自若:没办法,人生就是这么回事。不是自吹,这方面我倒是做得很高明。接电话是苦差一桩,在派对上跟别人交谈也是弱项,回答采访同样令我心力交瘁,甚至连回封邮件都觉得疲惫不堪。让我跟人家做对谈和书信往来之类的工作,我一律回绝。假如命令我闭嘴,我可以永远闭口不言,也不会感到丝毫痛苦。独自一人看看书,听听音乐,去外边逛逛,跟猫儿玩玩,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上大学时,我过着单身生活,有时一连半个月都不跟人说一句话。这样的性格该说是难以相处吧,一般不讨人喜欢,但对小说家这份工作来说却再合适不过。因为只要让我一个人待着,我就可以埋头伏案,默默地一直工作下去。然而连我这样沉默寡言的人生,也有一段例外的时期。从二十四岁到三十二岁,有七年半的时间,我阴差阳错地靠服务业维持生计。由于我不愿进公司工作,便借来钱,开了一家店,放放爵士乐唱片,搞搞现场演奏会。客人光临时,便面带微笑地寒暄:“欢迎光临!”也和老主顾们聊些闲话。尽管觉得“看样子我干不来这种活计呀”,但想到是为了生活,呃,也就玩命对付下来了。遇到话又多又无聊的对手(这种人还真不少呢),也耐着性子亲切地陪他聊天。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我可是异常和蔼可亲,不禁十分佩服自己。不过,多年后和当年的熟人重逢,却常常被告知:“春树君很久以前就对人爱理不理的,没怎么说过话。”我不免备感失落,心想:喂喂!人家可是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命和蔼待人哟。早知如此,干脆一开始就不必勉强,顺其自然得了。但当年的确曾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和蔼待人,这份感触至今仍牢牢地留在我心里。尽管看来当时并没有起什么作用,我却觉得,正是关于那份感触的记忆坚实地支撑着现在的我。那就像一种社会训练。恐怕人生中注定有这么一段时期,要狠狠使用平时很少用到的肌肉,哪怕这种努力并没有结果。不爱说话的人啊,请努力生活。我也在背后无言地声援你。节选自《爱吃沙拉的狮子》,新经典文化出品,南海出版公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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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5/2015 • 4 minutes, 36 seconds 世界上有什么不会失去的东西的吗(文/村上春树 主播/诺北) 世界上有什么不会失去的东西的吗文 村上春树编辑 小站主播 诺北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我记得的只是没有任何人能在那个秋雨飘零的黄昏紧紧拥抱自己。对我来说,那简直就像是世界尽头。在又黑暗又孤寂难过渴望别人拥抱的时候周围却没有人拥抱自己——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尽管世界上有那般广阔的空间,而容纳你的空间——虽然只需一点点——却无处可寻。于是我关闭我的语言,关闭我的心,深沉的悲哀是连眼泪这形式都无法采取的东西。你肯定想不出那是怎样的人生。而人对自己总是求不得这样的人生一旦习惯了,久而久之,甚至对自己真正需求什么都渐渐糊涂起来。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试着这样想:我们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是一枚鸡蛋。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不可替代的灵魂,而这灵魂覆盖着一个脆弱的外壳。这就是我自己的真相,而且这也是你们每一个人的真相。不管全世界所有人怎么说,我都认为自己的感受才是正确的。无论别人怎么看,我绝不打乱自己的节奏。喜欢的事自然可以坚持,不喜欢的怎么也长久不了。这是个无情的世界,因为有希望的地方就必定有磨炼。-孤独一人也没关系,只要能发自内心地爱着一个人,人生就会有救。哪怕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我或许败北,或许迷失自己,或许哪里也抵达不了,或许我已失去一切,任凭怎么挣扎也只能徒呼奈何,或许我只是徒然掬一把废墟灰烬,唯我一人蒙在鼓里,或许这里没有任何人把赌注下在我身上。无所谓。有一点是明确的:至少我有值得等待有值得寻求的东西。所谓人生,无非是一个不断丧失的过程。很宝贵的东西,会一个接一个,像梳子豁了齿一样,从你手中滑落。取而代之落入你手中的,全是些不值一提的伪劣品。体能,希望,美梦和理想,信念和意义,或你所爱的人,一样接着一样,一人接着一人,从你身旁悄然消逝。世界上有什么不会失去的东西吗?我相信有,你也最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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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2015 • 6 minutes, 12 seconds 7/6/2015 • 3 minutes, 42 seconds 6/12/2015 • 5 minutes, 32 seconds 名叫彼得的猫文 村上春树译 林少华主播 何唱学生时代我在三鹰住宿舍的时候捡了一只小公猫。与其说是捡的,倒不如说是一天晚间我走路时它擅自“喵喵”地跟在后面,一直跟进我宿舍房间。它是一只褐色虎纹猫,毛长长的,两腮毛茸茸的活像连鬓胡,十分可爱。一段时间里我没有给猫取名字。后来一天听广播深夜节目,记得是“通宵日本”,有一封读者来信说:“我养了一只名叫彼得的猫,不知跑去哪里了,现在寂寞得很。”我听了,心想那好,这只猫就叫彼得好了!彼得这猫绝对聪明能干。学校放假我回家期间它作为野猫在那一带设法自谋生计,我回来时又好端端地回到我身旁。说起当时养猫的困难,不外乎我的经济状况往往捉襟见肘。主人都没钱吃顿饱饭,哪会有猫吃的呢?身无分文的状态一个月当中一般都要持续一个星期。那 种时候我常向班上的女孩子求援。我若说自己因为没钱正饥肠辘辘,对方必定不理我:“活该!那是你村上君自作自受。”而若说“没钱了,家里的猫什么吃的也没 有”,则多数都会予以同情,说一声“没办法啊”,借一点钱给我。结婚时还是学生,在宿舍里穷得叮当响,只好暂且在老婆娘家白吃白喝。但老婆娘家经营被褥店,岳父对我说:“猫万万不能领来。那岂不要给卖的东西沾上毛了?”那倒也是。十月一个阴沉沉的午后,我把几件家具杂物和一些爵士乐唱片收藏品装上轻型卡车,在一无所有、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把金枪鱼的生鱼片给彼得吃。“对不起 呀,这回我结婚了,那边有那边的情况,不能把你领去的。”我简明扼要地对彼得解释说。但彼得只顾狼吞虎咽闷头吃金枪鱼。终究是猫,不能理解主人种种啰啰唆 唆的情由。我把吃完金枪鱼仍在“吧唧吧唧”舔盘子的彼得扔在身后,坐上轻型卡车离开宿舍。我和老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老婆说:“算了,还是把那只猫一起带走吧,总有法可想的。”我们急忙返回宿舍,把仍在呆呆地思索金枪鱼的彼得紧紧抱在怀里。岳父一开始大发脾气:“把猫领来了,开什么玩笑!还不扔到什么地方去!”但看样子他本来就不那么讨厌猫,所以很快就背地里喜欢上了彼得。当着我的 面倒是常常没理由地抬脚踢去一边,但一大早在没人的地方却偷偷摸猫的脑袋,给它东西吃,即使彼得往婚礼用的褥子上小便,他也一声不响地,似乎说了句什么 “换掉”了事。遗憾的是,彼得在此未能养到最后。因为彼得是在乡下长大的,晓得独立谋生,没办法在文京区的商业街生活。肚子一饿,它就一溜烟钻进附近人家的厨 房,毫不犹豫地把里面的食物叼走。我们得时常听附近太太们的抱怨:“府上的猫把我家剖开的竹荚鱼偷走了。”每次都要解释或低头(低头的往往是老婆的父 亲)。而且它是在武藏野的大自然中逮着鼹鼠自由自在长大的,这种到处是水泥和汽车的商业街生活弄得它心力交瘁,最后神经失衡,开始到处小便。这当然非同小可。如此一来二去,我们只好把彼得脱手。住在乡下的一个熟人接收了彼得:“我家旁边就有一大片树林,动物多得很。这样的猫该过得很幸福吧!”听熟人说,彼得在乡下过得自由自在快快乐乐。每天吃完早饭就钻进附近树林,在那里尽兴玩耍,玩够了回家。我听了,心想不管怎么样,对彼得来说这才是最幸福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某日,彼得终于不再回家了。现在我有时仍会想到静静地消失在树林里的野生公猫彼得。而一想彼得,我就想起自己还年轻、还贫穷、不知恐惧为何物却也不知日后出路的那个时代,想 起当时遇见的众多男女。那些人后来怎么样了呢?其中一个至今仍是我的太太,在那边吼道:“喂喂,衣柜抽屉打开也不关上,成什么样子!”本文节选自 《名叫彼得的猫,地震,时间不停顿地流去》,上海译文社出版。✎~~~~~~~~~~~~~~~~~~~~~~~~~~~~主播简介何唱,她在荔枝上开的电台是“读唱”,频段号:FM38160。电台简介:“读唱:倾听一位旅法女子用粤语、法语、国语、英语各种美丽的语言来读诗、读童话和各种美丽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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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2015 • 10 minutes, 31 seconds 6/6/2015 • 6 minutes, 33 seconds 名叫彼得的猫文 村上春树译 林少华主播 云袭音乐 1、Keren Ann - Not Going Anywhere2、Acoustic Ocean - Light Returning 3、Giò Di Tonno - OGNI COSA 学生时代我在三鹰住宿舍的时候捡了一只小公猫。与其说是捡的,倒不如说是一天晚间我走路时它擅自“喵喵”地跟在后面,一直跟进我宿舍房间。它是一只褐色虎纹猫,毛长长的,两腮毛茸茸的活像连鬓胡,十分可爱。一段时间里我没有给猫取名字。后来一天听广播深夜节目,记得是“通宵日本”,有一封读者来信说:“我养了一只名叫彼得的猫,不知跑去哪里了,现在寂寞得很。”我听了,心想那好,这只猫就叫彼得好了!彼得这猫绝对聪明能干。学校放假我回家期间它作为野猫在那一带设法自谋生计,我回来时又好端端地回到我身旁。说起当时养猫的困难,不外乎我的经济状况往往捉襟见肘。主人都没钱吃顿饱饭,哪会有猫吃的呢?身无分文的状态一个月当中一般都要持续一个星期。那 种时候我常向班上的女孩子求援。我若说自己因为没钱正饥肠辘辘,对方必定不理我:“活该!那是你村上君自作自受。”而若说“没钱了,家里的猫什么吃的也没 有”,则多数都会予以同情,说一声“没办法啊”,借一点钱给我。结婚时还是学生,在宿舍里穷得叮当响,只好暂且在老婆娘家白吃白喝。但老婆娘家经营被褥店,岳父对我说:“猫万万不能领来。那岂不要给卖的东西沾上毛了?”那倒也是。十月一个阴沉沉的午后,我把几件家具杂物和一些爵士乐唱片收藏品装上轻型卡车,在一无所有、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把金枪鱼的生鱼片给彼得吃。“对不起 呀,这回我结婚了,那边有那边的情况,不能把你领去的。”我简明扼要地对彼得解释说。但彼得只顾狼吞虎咽闷头吃金枪鱼。终究是猫,不能理解主人种种啰啰唆 唆的情由。我把吃完金枪鱼仍在“吧唧吧唧”舔盘子的彼得扔在身后,坐上轻型卡车离开宿舍。我和老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老婆说:“算了,还是把那只猫一起带走吧,总有法可想的。”我们急忙返回宿舍,把仍在呆呆地思索金枪鱼的彼得紧紧抱在怀里。岳父一开始大发脾气:“把猫领来了,开什么玩笑!还不扔到什么地方去!”但看样子他本来就不那么讨厌猫,所以很快就背地里喜欢上了彼得。当着我的 面倒是常常没理由地抬脚踢去一边,但一大早在没人的地方却偷偷摸猫的脑袋,给它东西吃,即使彼得往婚礼用的褥子上小便,他也一声不响地,似乎说了句什么 “换掉”了事。遗憾的是,彼得在此未能养到最后。因为彼得是在乡下长大的,晓得独立谋生,没办法在文京区的商业街生活。肚子一饿,它就一溜烟钻进附近人家的厨 房,毫不犹豫地把里面的食物叼走。我们得时常听附近太太们的抱怨:“府上的猫把我家剖开的竹荚鱼偷走了。”每次都要解释或低头(低头的往往是老婆的父 亲)。而且它是在武藏野的大自然中逮着鼹鼠自由自在长大的,这种到处是水泥和汽车的商业街生活弄得它心力交瘁,最后神经失衡,开始到处小便。这当然非同小可。如此一来二去,我们只好把彼得脱手。住在乡下的一个熟人接收了彼得:“我家旁边就有一大片树林,动物多得很。这样的猫该过得很幸福吧!”听熟人说,彼得在乡下过得自由自在快快乐乐。每天吃完早饭就钻进附近树林,在那里尽兴玩耍,玩够了回家。我听了,心想不管怎么样,对彼得来说这才是最幸福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某日,彼得终于不再回家了。现在我有时仍会想到静静地消失在树林里的野生公猫彼得。而一想彼得,我就想起自己还年轻、还贫穷、不知恐惧为何物却也不知日后出路的那个时代,想 起当时遇见的众多男女。那些人后来怎么样了呢?其中一个至今仍是我的太太,在那边吼道:“喂喂,衣柜抽屉打开也不关上,成什么样子!”本文节选自 《名叫彼得的猫,地震,时间不停顿地流去》,上海译文社出版。想听到更多的云袭主播的节目,可收听他的荔枝电台:云端之声。频段号:1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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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2015 • 9 minutes, 47 seconds 日语版:由美吉,早晨来临了(文/村上春树 主播/千秋的布丁酱) 由美吉,早晨来临了文 村上春树译 林少华主播 千秋的布丁酱我吻了吻由美古的眼睑。 由美吉在我怀中酣然入睡。我却难以成眠。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如桔井一样睁着双眼。我静静地继续抱住她,像要把她整个包拢起来。我不时地吞声哭泣。我为失去的东西而哭,为尚未失去的东西而泣。但实际上我只哭了一小会儿。由美吉的身子是那样的柔软,在我怀中温情脉脉地刻算着时间。时间刻算着现实。不久,天光悄然破晓。我扬起脸,定定注视着床头闹钟的指针按照现实时间缓缓转动。它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我胳膊的内侧承受着由美吉的呼气,也只有这部分温暖潮润。 是现实,我想,我已在这里住下。 不多会儿,时针指向7点。夏日早晨的阳光从窗口射进,在地毯上描绘出一个略微歪斜的四角形。由美吉仍在酣睡。我悄悄地撩起她的头发,露出耳朵,轻轻吻了一下,怎么说好呢?我思考了三四分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有多种多样的可能性和表达方式。我能够顺利发出声音吗?我的话语能够有效地震动现实空气吗?我试着在口中嘟囔了几个语句,从中选出一句最简练的: “由美吉,早晨到了。”我低声说道——本文节选自《舞!舞!舞!》,上海译文出版。想听到更多的千秋布丁酱主播的节目,可收听她的播客“村上电台”(频段号:32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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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2015 • 6 minutes, 4 seconds 做一个恰到好处的人文/村上春树译/施小炜主播/艾小莫我已经有了一定的年纪,但绝对不管自己叫“大叔”。是的,确实该叫“大叔”,或者该叫“老爹”了,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年龄,可我自己不这么叫。若问什么缘故,那是因为当一个人自称“我已经是大叔啦”的时候,他就变成真正的大叔了。女人也一样。当自己声称“我已经是大婶啦”的时候(哪怕是玩笑或者谦虚),她就变成真正的大婶了。话语一旦说出口,就拥有这样的力量。真的。我认为,人与年龄相称,自然地活着就好,根本不必装年轻,但同时也没必要勉为其难,硬把自己弄成大叔大婶。关于年龄,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尽量不去想。平时忘记它就可以。万不得已时,只要私下里在脑袋尖上回想一下就够了。每天早晨在盥洗间里洗脸刷牙,然后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脸。每一次我都想:唔,糟糕,上年纪啦。然而同时又想:不过,年龄的确是在一天天增长。呃,也就是这么回事吧。再一寻思:这样不是恰到好处吗?虽然不是那么频繁,但走在路上时偶尔有(大概是)读者向我打招呼,要跟我握手,还告诉我:“很高兴能见到您。”每一次我都想说:“我每天早晨都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脸,每一次可都厌烦到了极点。”在街角看到了这样的面孔,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呢?话虽这么说,呃,倒也并非全是这样。假如这个样子多少能让大家开心一点,那我就非常开心了,哎哎。总之对我来说,“恰到好处”成了人生的一个关键词。长相不英俊,腿也不长,还五音不全,又不是天才,细想起来几乎一无是处。不过我自己倒觉得“假如说这样恰到好处,那就是恰到好处啦”。这不,要是大走桃花运的话,只怕人生就要搅成一团乱麻了;腿太长的话,只会显得飞机上的座位更狭窄;歌唱得好的话,就怕在卡拉OK里唱得太多,喉咙里长出息肉来;一不小心成了天才的话,又得担心有朝一日会不会才思枯竭……这么一想,就觉得眼下这个自己不也很完美嘛,何况也没有什么特别不方便的地方。如果能不紧不慢地想到“这样便恰到好处”,那么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大叔(大婶),就变得无关紧要了。不管多大年纪都无所谓,无非就是个“恰到好处”的人罢了。常常对自己的年龄左思右想的人,我觉得不妨这样思考。有时也许不容易做到,不过,让我们一起努力吧。本文选自《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 [日]村上春树/南海出版公司/2014-10 想听到艾小莫的更多声音,可以收听她的荔枝个人电台:FM413827 慢时光小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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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4/2015 • 4 minutes, 24 seconds 餐馆之夜文 村上春树译 林少华主播 艾小莫一个特殊的夜晚,我和一位特殊的女士去青山一家高级意大利餐馆共进晚餐——话虽这么说,其实也就是和自己的太太前去庆贺结婚纪念日。什么呀,无聊!难道不无聊?也罢,无聊就无聊吧。好幽静的餐馆。桌与桌之间适当离开。厚墩墩的葡萄酒一览表,连斟酒侍者都有。雪白雪白的桌布,灯光照明,没有音乐。代替背景音乐的,是惬意的静谧和两人的交谈。菜式为北意大利风味,做工考究的地地道道的小牛排。大致感觉上来了吧,总之就是不无做作的餐馆。价格不便宜,并非脚尖一歪就能去的地方。我俩落座时,稍微离开些的座位有一对年轻男女。入夜时分还早,客人只我们和他们两对。男方二十七八,女方二十四五,男女都长相端庄,衣着整洁,潇洒无比,好一对都市恋人。要了葡萄酒,点了菜。等待时间里,半听不听地听着,或者莫如说擅自传来耳畔——两人的谈话。听得出,两人即将堕入情网。内容尽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根据声调猜得出大体进展。我也多少算是小说家了,那种男女心理机微在某种程度上是读得出的。男方心想“差不多该约了”,女方觉得“应约怕也未尝不可”。弄得好,饭后就赶去哪里上床都有可能。桌面正中荡漾着费洛蒙白色的雾霭。而我们这边到底结婚三十年了,费洛蒙基本没有踪影。不过,从旁边看满脸幸福表情的年轻恋人,感觉倒也不坏。然而,被那种约会镶着金边的美妙氛围,在第一道菜上来时彻底烟消云散了——男方发出刺耳的声音“吱溜溜”把通心粉送进喉咙,那的的确确是惊天动地的声音,地狱之门打开或关上的声音!听得我浑身僵挺,我太太浑身僵挺,男侍应生和斟酒侍者也僵止不动。对面座位的女性也已浑身冻僵。所有人都屏息敛气,失去所有话语。唯独作为当事人的男子无动于衷,兀自“吱溜吱溜”啜吸通心粉,一副万分幸福的样子。那对恋人后来的命运如何呢?至今仍时不时挂上心头。--------------------------------------- 想听到更多艾小莫的节目,可收听好的荔枝个人电台:FM413827 慢时光小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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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4/2015 • 3 minutes, 55 seconds 村上春樹 《沒有女人的男人們.昨天》(主播/静水深流) 5/13/2015 • 8 minutes, 17 seconds 人生马拉松文/村上春树 主播/艾小莫我33岁那年秋天决定以写小说为生。为了保持健康,我开始跑步,每天凌晨4点起床,写作4小时,跑10公里。我是那种容易发胖的体质。我妻子却无论怎么吃也胖不起来。这让我时常陷入沉思:“人生真是不公平啊!一些人无需认真就能得到的东西,另一些人却需要付出很多才能换来。”不过转念一想,那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保持苗条的人,不会像我这样重视饮食和运动,也许老化得更快。什么才是公平,还得从长计议。几年之后,我终于步入小说家的行列,还成功减掉了多余的体重并戒掉了烟瘾。说起坚持跑步,总有人向我表示钦佩:“你真是意志超人啊!”说老实话,我觉得跑步这东西和意志没多大关联。能坚持跑步,恐怕还是因为这项运动合乎我的要求:不需要伙伴或对手,也不需要特别的器械和场所。人生本来如此:喜欢的事自然可以坚持,不喜欢的怎么也长久不了。在这期间,我坚持每年都参加一次马拉松比赛,不过100公里长的“超级马拉松”只跑过一次。那次经历真是终身难忘。那是1996年6月23日,我报名参加了在日本北海道佐吕间湖畔举行的超级马拉松大赛,全程100公里。清晨5点,我踌躇满志地站在了起跑线上。比赛的前半段是从起点到55公里休息站间的路程。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安静地向前跑、跑、跑,感觉和每周例行的锻炼一样。到达55公里休息站后,我换了身干净衣服,吃了些妻子准备的点心。这时我发现双脚有些肿胀,于是赶紧换上一双大半号的跑鞋,又继续上路了。从55公里到75公里的路程变得极其痛苦。此时的我心里念叨着向前冲,但身子却不听使唤。我拼命摆动手臂,觉得自己像块在绞肉机里艰难移动的牛肉,累的几乎要瘫倒在地。一会功夫,就有选手接二连三超过了我。最让人心焦的是,一位70多岁的老奶奶超过我时大喊:“坚持下去!”“怎么办?还有一半路,如何挺过去?”这时,我想起一本书上介绍的窍门。于是我开始默念:“我不是人!我是一架机器。我没有感觉。我只会前进!”这句咒语反复在脑子里转圈。我不再看远方,只把目标放在前面3米远处。天空和风、草地、观众、喝彩声、现实、过去——所有这些都被我排除在外。神奇的是,不知从哪一秒开始,我浑身的痛楚突然消失。整个人仿佛进入自动运行状态。我开始不断超越他人。接近最后一段赛程时,已经将200多人甩在身后。下午4点42分,我终于到达终点,成绩是11小时42分。这次经历让我意识到:终点线只是一个记号而已,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关键是这一路你是如何跑的。人生也是如此。当时的我只有30多岁,但也不能称为“小伙子”了。这是耶稣死去的年龄。在这个年纪,我正式站在文学的起跑线上——虽然已不再年轻。—————————————————想听到更多艾小莫的声音,可收听她的荔枝个人电台:FM413827 慢时光小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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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2015 • 6 minutes, 18 seconds 她从我的记忆中走来(主播/兆玲 《挪威的森林》节选) 4/27/2015 • 3 minutes, 19 seconds 安静的、平和的、孤独的星期日(文/村上春树 主播/千千) 文:村上春树译:林少华主播:千千音乐:empty shell—cat power节选:《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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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2015 • 11 minutes, 16 seconds 电话与爱文 村上春树 主播 千秋的布丁酱)节选 《舞!舞!舞!》我上了床。横竖睡不着,便看着枕旁的电话机,看了10至15分钟。因我觉得说不定雪会打电话来,或者不是雪而是其他人。看着看着,我觉得这电话机很像一颗被人遗落的定时炸弹。谁也不晓它何时炸响,只知道其炸响的可能性,只要时间一到。再仔细看去,发觉电话机的形状很是奇特。非常奇特。平时未曾注意,现在端详起来,其立体性似乎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紧迫感。它既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说话,又仿佛在怨恨自己受缚于电话这一形态,从而又像一个被赋予笨拙肉体的纯粹概念。电话!我想到电话局,那里连接着所有电话线。电话线从我这房间里通往无限遥远,在理论上可以同任何人连在一起。我甚至可以给安克雷奇打电话,可以给海豚宾馆、给往日的妻子打电话。其可能性无可限量。而总连接点便是电话局。那里用电子计算机处理连接点,通过编排数字使连接点发生转换,实现通讯。我们通过电线、地下电缆、海底隧道以至通讯卫星而连在一起,由庞大的电脑系统加以控制。但是,无论这种连接方式何等优越、何等精良,倘若我们不具有通话的意志,也无法发挥任何连接作用。并且,纵使我们有这种意志,而若像眼下这样不晓得(或忘了询问)对方的电话号码,也无法连在一起。也有时候尽管问了电话号码而一时忘却或将备忘录遗失,甚至有时候尽管记得电话号码而拨错转盘,这样一来,我们同哪里也连接不上。可以说,我们是极其不健全极其不会反省的种族。不只于此,即使这些条件完全具备而得以给雪打电话,也有可能碰一鼻子灰——对方丢过一句“我现在不想说,再见”,旋即“咔”的一声放下电话。这样,通话也无从实现,而仅仅成为单方面的感情提示。面对以上事实,电话似乎显得焦躁不安。她(也许是他。这里姑且把电话视为女性形象)对自己不能作为纯粹概念自立而感到焦躁,对通讯是以不稳妥不健全的意志为基础这点感到气愤。对她来说,一切都是极其不完美、极其突发、极其被动的。我把一只臂时支在枕头上,打量着电话机的这种焦躁情绪。但我无能为力,我对电话机说:那不是我的责任。所谓通讯本身就是这么一种东西,就是不完美的、突发的、被动的。她所以焦躁不安,是因为将其作为纯粹概念来把握的缘故。这怪不得我,无论去任何地方都恐怕免不了焦躁。或许她由于属于我的房间而焦躁得厉害些,在这点上我也感到有几分责任,也觉得自己大约在不知不觉之中煽起了这种不完美性、突发性和被动性,也就是从中掣肘。继而我蓦地想起往日的妻子。电话一声不响地谴责我,像妻子一样。我爱妻子,一起度过了相当快乐的时光。两人有说有笑,到处游山玩水,做爱不下数百次。然而妻子又时常这样谴责我,半夜里,沉静地、执著地谴责我的不完整性、突发性和被动性。她焦躁不安,而两人同舟共济。但她所追求所向往的目的同我的存在之间有着决定性差异。妻子追求的是通讯的自立性,是通讯高扬起纤尘不染的白旗将人们引向不流血革命的辉煌场面,是完美性克服不完美而最终痊愈的景况——对她来说这就是爱。但对我则当然不同。爱之于我,是被赋予不匀称肉体的纯粹概念,是气喘吁吁地挤出地下电缆而总算捕捉到的结合点,是非常不完美的:时而混线,时而想不起号码,时而有人打错电话。但这不是我的过错。只要我们存在于肉体之中,这种情况就将永远持续,此乃规律所使然。我对她如此加以解释,不知解释了多少次。但有一天,她还是离家出走了。也许是我煽起并助长了这种不完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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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015 • 12 minutes, 55 seconds 你的心如久雨催涨的大河(文/村上春树 主播/心荷木子) 1/29/2015 • 7 minutes, 59 seconds 如同扫雪一般的工作(文/村上春树 主播/千秋的布丁酱) 1/25/2015 • 9 minutes, 42 seconds 塞隆纽斯·蒙克
文/村上春树
译/林少华
主播/晓禾
有一段时期我近乎宿命地为塞隆纽斯·蒙克的音乐吸引。每次听得蒙克那超凡脱俗——如同以奇妙的角度削凿坚冰——的钢琴声,我都心想这才是爵士乐,甚至从中得到温暖的慰藉。
浓浓的黑咖啡,堆满烟头的烟灰缸、JBL大型组合音响、刚读开头的小说(例如乔治或福克纳)、秋天最初的毛衣、都市一角冷冰冰的孤独——如此情景在我心中总是马上同塞隆纽斯·蒙克结合在一起。即使现实当中几乎同哪里也结合不上,它也还是如同一幅拍得极好的照片,以其美丽的均衡留在我的记忆中。
蒙克的音乐固执而温柔、睿智而偏颇,从中产生的一切——理由自是不得而知——全都无可挑剔,对我们身上的所有部分都有无法撼动的感染力。打个比方,他的音乐仿佛毫无征兆地倏忽而至并将一个非同一般的东西轻轻放在桌面又径自悄然消遁的“神秘人物”。主动体验蒙克即意味着接受一个谜。迈尔斯和科特兰无疑是天才音乐家,但他们一次也不曾是真正意义上的“神秘人物”。
至于蒙克的音乐史从哪里开始失去其原有光环并且不再神秘的,坦率的说,我已记不大清楚了。后期作品中,《地铁》(Underground)我固然非常喜欢,奇怪的是前后的作品却没有印象。一如蒙克的形象不知不觉之间渐渐淡化一样,那一幕幕场景的神秘性和均衡也一点点离我而去,而不得要领的无神话时代(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接踵而至。
这张《5蒙克5》(5by monk 5)标题对称的唱片,是我在新宿花园神社附近的“丸美”唱片店买的。进口唱片,以我当时的钱袋来说价格相当昂贵。我要买雷德·贾兰德(RedGarland)的名声(Prestige)版唱片,店主劝道:“年纪轻轻的,别买那么无聊的东西。买这个好好听去!”结果几乎被强制性买下。好一个怪老头儿。
不过他说的确实很对。这张唱片翻来覆去听了很久,百听不厌。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乐句都浸满了永不枯竭的营养。而作为年轻人的特权,我拼命吸取那些营养,直至其充满每一个细胞。那段时间,上街走路也满脑袋都是蒙克的音像转来转去。我很想对一个人诉说蒙克音乐如何美妙,但无法找到贴切的语言。
当时我想,那也是孤独的一种无奈形式。不坏!寂寞,但是不坏。我觉得那时候自己是在一个劲儿搜集各种孤独的形式,一边吸烟——吸了很多很多——一遍搜集。
————————————————————————————
塞隆纽斯·蒙克(一九二零——一九八二) 生于北卡罗来纳州,一九四零年成为哈莱姆区敏顿剧院(Minton'splayhouse)的驻场钢琴手,得以崭露头角,四七年录制第一张独奏唱片。作为作曲家,他创作了《午夜时分》(RoundMinton's ),《蓝色蒙克》(BlueMonk)、《鲁比,我的宝贝》(Ruby My Dear),《回归正常》(Epistrophy)等诸多名曲,并以不和谐的和声和踉跄般的时间感加以演奏,创造出独一无二的孤高的音乐世界。
本文选自《爵士英雄谱》,上海译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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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2014 • 7 minutes, 16 seconds 自由、孤独、不实用
文 | 村上春树
译 | 施小炜
主播 |二斤萌
荔枝FM| 59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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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歌 |埃里克.伯顿与动物乐队演唱的《飞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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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2014 • 12 minutes, 50 seconds 村上春树笔下的秋天3( 编辑/米亚 主播/千千 ) 村上春树笔下的秋天
文/村上春树
微信公众号/村上春树的艺术世界
编辑/米亚
主播/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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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014 • 10 minutes, 14 seconds 粤语版:自由、孤独、不实用(文/村上春树 主播/何唱) 自由、孤独、不实用
文 | 村上春树
译 | 施小炜
主播 |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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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歌 |埃里克.伯顿与动物乐队演唱的《飞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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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9/2014 • 8 minutes, 40 seconds 村上春树笔下的秋天
文/村上春树
编辑/米亚
主播/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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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6/2014 • 12 minutes, 20 seconds 村上春树笔下的秋天
文/村上春树
编辑/米亚
主播/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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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2014 • 11 minutes, 2 seconds 昨日之人,旧时之景 (文/村上春树 主播/蹲在墙角的扶苏柳) 昨日之人,旧时之景
文 村上春树
译 林少华
主播 蹲在墙角的扶苏柳
节选 《挪威的森林》
出版 上海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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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8/2014 • 7 minutes, 7 seconds 我真想拼着劲儿的得到一次爱(文/村上春树 主播/诺北) 我真想拼着劲儿地得到一次爱
文 村上春树
翻译 林少华
节选 《挪威的森林》
主播 诺北(饰演 绿子)
云袭(饰演 渡边)
音乐 -遠い空へ-
明日を信じて ~フィルムバージョ
我们都被忘了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nter Light
"你觉得,没怎么被爱过?"
她歪起脖子看我的脸,随即深深点了下头。"介于'不充分'和'完全不够'之间吧。我总是感到饥渴,真想拼着劲儿地得到一次爱,哪怕仅仅一次也好——直到让我说可以了,肚子饱饱的了,多谢您的款待。一次就行,只消一次。然而他们竟一次都没满足过我。刚一撒娇,就给抡到一边去,动不动就说我花钱手脚大,从来都这样。一来二去,我就想:一定自己来找一个一年到头百分之百爱我的人。小学五六年级时就下定了这个决心。"
"了不起!"我肃然起敬,"可有成果?"
"难呐!"绿子说。然后眼望着烟思考了一会,说:"也许等得过久了。我追求的是十二分完美无缺的东西,所以才这么难。"
"完美无缺的爱?"
"不不。就算我再怎么样也不敢那么追求。我所求的只是容许我任性,百分之百的任性。比方说,我现在对你说想吃酥饼,你就什么也不顾地跑去买,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递给我,说'喏,绿子,这就是酥饼。'可我却说:'我又懒得吃这玩艺儿了!'说着'呼'一声从窗口扔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
"这和爱似乎不大相干啊!"我不无愕然地说。
"相干!你不知道罢了,"绿子说,"对女孩儿来说,这东西有时非常非常珍贵。"
"就是把酥饼扔出窗口?"
"是啊。我希望对方这样说:'明白了,绿子。怪我不好,我本该估计到你又不想吃酥饼才是。我简直像驴粪蛋儿一样愚蠢透顶、麻木不仁。为了表示歉意,让我再去一次给你买点别的什么。什么好?巧克力饼,还是奶酪饼?'"
"然后怎么样呢?""那我就好好地爱他,来报答他。"
"我是觉得相当不近情理。"
"可对于我,那就是爱呀!倒是没有人能理解……"说着,绿子在我肩头微微摇了摇头,"对某种人来说,爱是从根本不值一提的,或者说非常无聊的小事萌芽的。要不然就萌芽不了。"
"有你这样想法的女孩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说。
"其实这样的人相当不少。"她一边摆弄指甲一边说,"起码我是认认真真这样想的,也只能这样想,不过把它照实说出口罢了。我从不认为我的想法与别人有什么两样,也不去追求那种两样。坦率地说,我觉得她们统统是在自欺欺人或逢场作戏。因此有时候对什么都讨厌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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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0/2014 • 7 minutes, 23 seconds 广播剧《我真想拼着劲儿地得到一次爱》( 主播/诺北 云袭) 我真想拼着劲儿地得到一次爱
文 村上春树
翻译 林少华
节选 《挪威的森林》
主播 诺北(饰演 绿子)
云袭(饰演 渡边)
音乐 -遠い空へ-
明日を信じて ~フィルムバージョ
我们都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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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er Light
"你觉得,没怎么被爱过?"
她歪起脖子看我的脸,随即深深点了下头。"介于'不充分'和'完全不够'之间吧。我总是感到饥渴,真想拼着劲儿地得到一次爱,哪怕仅仅一次也好——直到让我说可以了,肚子饱饱的了,多谢您的款待。一次就行,只消一次。然而他们竟一次都没满足过我。刚一撒娇,就给抡到一边去,动不动就说我花钱手脚大,从来都这样。一来二去,我就想:一定自己来找一个一年到头百分之百爱我的人。小学五六年级时就下定了这个决心。"
"了不起!"我肃然起敬,"可有成果?"
"难呐!"绿子说。然后眼望着烟思考了一会,说:"也许等得过久了。我追求的是十二分完美无缺的东西,所以才这么难。"
"完美无缺的爱?"
"不不。就算我再怎么样也不敢那么追求。我所求的只是容许我任性,百分之百的任性。比方说,我现在对你说想吃酥饼,你就什么也不顾地跑去买,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递给我,说'喏,绿子,这就是酥饼。'可我却说:'我又懒得吃这玩艺儿了!'说着'呼'一声从窗口扔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
"这和爱似乎不大相干啊!"我不无愕然地说。
"相干!你不知道罢了,"绿子说,"对女孩儿来说,这东西有时非常非常珍贵。"
"就是把酥饼扔出窗口?"
"是啊。我希望对方这样说:'明白了,绿子。怪我不好,我本该估计到你又不想吃酥饼才是。我简直像驴粪蛋儿一样愚蠢透顶、麻木不仁。为了表示歉意,让我再去一次给你买点别的什么。什么好?巧克力饼,还是奶酪饼?'"
"然后怎么样呢?""那我就好好地爱他,来报答他。"
"我是觉得相当不近情理。"
"可对于我,那就是爱呀!倒是没有人能理解……"说着,绿子在我肩头微微摇了摇头,"对某种人来说,爱是从根本不值一提的,或者说非常无聊的小事萌芽的。要不然就萌芽不了。"
"有你这样想法的女孩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说。
"其实这样的人相当不少。"她一边摆弄指甲一边说,"起码我是认认真真这样想的,也只能这样想,不过把它照实说出口罢了。我从不认为我的想法与别人有什么两样,也不去追求那种两样。坦率地说,我觉得她们统统是在自欺欺人或逢场作戏。因此有时候对什么都讨厌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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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7/2014 • 7 minutes, 27 seconds 云袭版:《午夜的汽笛声》(文/村上春树 主播/云袭) 午夜的汽笛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主播/云袭
音乐/Wayne Gratz - Night Night Teddy
女孩问男孩:“你喜欢我有多少?”少年想了想,以平静地声音回答说:“就像喜欢午夜的汽笛声那么多。”
少女默默地等着他说下去,一定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有一天半夜里,我忽然醒来。”他说:“正确的时间不知道,大概是两点或三点吧,但那时是几点并不重要。总之,是半夜里,我独自一个人,没有谁在我旁边。你试着想像这种情形。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一点声音,连时钟的针刻着时间的声音都听不见--也许是时钟停了。而我突然感到自己被隔离在一处遥远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我体会到在这广大的世界上,没有谁爱我,没有谁跟我说话,没有谁会想到我。即使我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也没有谁会发觉到吧?就像被装在大铁箱沉入深海的心情。因为气压我觉得心脏痛,痛得几乎会撕裂成两半--那种感觉你了解吗?”
少女点点头。大概是了解的吧。
少年继续说:“这恐怕是人活着所经验的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吧,我真的悲伤得要死。不,不是死了也罢了,而是就那样下去,箱子里的空气稀薄,事实上真的就会死掉。这不是比喻,是真的。那是在半夜里,一个人独自醒来时的意思,你也了解吧?”
少女又默默地点头。少年稍微停顿了一下。
“不过这个时候,我听到远远的地方有汽笛声。那真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汽笛声。铁路到底在那里,我不知道,就是很远很远。微微的声音似乎听见了,又似乎听不见。但我知道那是火车的汽笛声,不会错。我在黑暗里静静地谛听着。于是,那汽笛声再一次传到我的耳里。然后,我的心脏不痛了,时钟的针开始移动,铁箱子慢慢浮上海面。这都是由于那小小的汽笛声的关系,由于那又像听见又像听不见的微微的汽笛声。而我爱你,就像那汽笛声一样。”
本文选自《夜半蜘蛛猴》,上海译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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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6/2014 • 5 minutes, 6 seconds 她从我的记忆中走来(文/村上春树 主播/蹲在墙角的扶苏柳) 她从我的记忆中走来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主播/蹲在墙角的扶苏柳
节选/挪威的森林
出版/上海译文
记忆这东西真有些不可思议。实际身临其境的时候,几乎未曾意识到那片风景,未曾觉得它有什么撩人情怀之处,更没想到十八年后仍历历在目。那时心里想的,只是我自己,致使我身旁相伴而行的一个漂亮姑娘,只是我与她的关系,而后又转回我自己。在那个年龄,无论目睹什么感受什么还是思考什么,终归像回飞棒一样转回到自己身上。更何况我正怀着恋情,而那恋情又把我带到一处纷纭而微妙的境地,根本不容我有欣赏周围风景的闲情逸致。
然而,此时此刻我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却仍是那片草地的风光:草的芬芳、风的清爽、山的曲线、犬的吠声……接踵闯入脑海,而且那般清晰,清晰的只消一伸手便可触及。但那风景中却空无人影。谁都没有。直子没有。我也没有。我们到底消失在什么地方了呢?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看上去那般可贵的东西,她和当时的我以及我的世界,都遁往何处去了呢?哦,对了,就连直子的脸,遽然间也无从想起。我所把握的,不过是空不见人的背景而已。
当然,只要有时间,我会忆起她的面容。那冷冰冰的小手,那流线型泻下的手感爽适的秀发,那圆圆的软软的耳垂及其紧靠底端的小小黑痣,那冬日里时常穿的格调高雅的驼绒大衣,那总是定定注视对方眼睛发问的惯常动作,那不时奇妙发出的微微颤抖的语声(就像在强风中的山岗上说话一样)--随着这些印象的叠涌,她的面庞突然自然地浮现出来。最先出现是她的侧脸。大概因为我总是同她并肩走路的缘故,最先想起来的每每是她的侧影。随之,她朝我转过脸,甜甜地一笑,微微地低头,轻轻地启齿,定定地看着我的双眼,仿佛在一泓清澈的泉水里寻觅稍纵即逝的小鱼的行踪。
但是,为使直子的面影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我总是需要一点时间。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所需的时间愈来愈长。这固然令人悲哀,但事实就是如此。起初5秒即可想起,渐次变成10秒、30秒、1分钟。它延长的那样迅速,竟同夕阳下的阴影一般,并将很快消融在冥冥夜色之中。哦,原来我的记忆的确正在同直子站立的位置步步远离,正如我逐渐远离自己一度战国的位置一样。而惟独风景,惟独那片10月草地的风景,宛如电影中的象征性镜头,在我的脑际反复推出。并且那风景是那样执著地连连踢我的脑袋,仿佛在说:喂,起来,我可还在这里哟!起来,起来想想,思考一下我为什么还在这里!不过一点也不痛,一脚踢来,只是发出空洞的声响。甚至这声响或迟或早也将杳然远逝,就像时间万物归根结底都将自消自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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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0/2014 • 7 minutes, 27 seconds 幸福就是温暖而柔软的东西(文/村上春树 主播/二斤萌) 软绵绵
文/村上春树
译者/美人鱼
主播/二斤萌
音乐/カノン - 小提琴
菅野佑悟 - 幻
世界上大部分的猫我都喜欢,但是所有在地面上生存的各种猫儿当中,我最喜欢年纪老的大母猫。这种猫会让人想起很久沒有使用的大澡堂,在静悄悄伸展的午后,躺在照满阳光的走廊后午睡,我喜欢滚到它身边躺着。然后闭上眼睛,将脑中所有的想法驱离,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成为猫儿的一部分般,闻着猫身上毛的气味。
猫的毛吸满了太阳光的温暖,告诉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部份,让我明白了由这些生命中的片片段段,又组成了这个世界的一个部份。在这个空间中存在的事物,在其他空间中也一定存在。我是如此的感觉着。大概要在很久很久以后,其他的场合里(一个让人意想不到地方),才会明白吧!“什么嘛!原來这里啊!”如此这般。
我最喜欢伸手触摸那蓬松柔软的毛,在猫儿胖胖的后颈子和圆圆冷冷的耳畔,用同样的节奏抚摸着,我最喜欢听猫儿从喉咙里呜噜呜噜发出的声音。那个呜噜呜噜声就好像由远而近的乐队般,声音越来越大。一点一点渐渐增强。
把耳朵附在猫的身躯上,就会听到夏日终了的海鸣声般,轰隆隆的声响。在猫儿柔软的体內,和呼吸同步上升、下沉。上升、下沉。就像刚诞生的地球一样。
孩提时代的我在体型上(或者想法上)和年老的猫儿沒有差別。或者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吧!我們粘在一块、水乳交融,一起静静地翻身滚动。谁也沒有开口,感觉就像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一样。
在那样的午后,有一个异于我们世界的时间,悄悄地穿过了猫儿的身体。我以孩童细小的手指,在猫毛中感觉到了那时间的流动。猫的时间,就像藏有重大秘密的银鱼,或者像时刻表上沒有记载的幽灵车似地,在猫儿身体深处,以猫形状的温暖暗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逝。
我配合着猫的呼吸,慢慢地吸气,又慢慢地吐气。以一种周围的人都不会发现的方式,静静地呼吸着。是不是碰巧感觉到了猫儿的时间,我并不清楚。我很喜欢这个样子,猫在,我在,但我也是不在的。
猫儿伸出两只前脚,并在一块,上头摆上大三角形的下巴,温柔地闭上眼睛。长白的胡子,有时像想起什么似地微微顫抖着。庭院的角落里,白色的波斯菊成群绽放,当时的季节是秋天了。
不知从远方何处,传来小小声的音乐。遥远的钢琴声。
天空中延伸的云。像是有人在呼唤谁的声音。
波斯菊和那小小声的音乐,还有几个世界传来的回响与猫貓的時间相伴着。我和猫,在隐藏起来沒有人知道的猫时间中,被结合成一体。我喜欢这种猫。年老的、大母猫。
我和这猫儿一起过日子,大概是在刚上小学六、七岁的时候开始。它的名字叫“缎通”。“缎通”是指中国的上等绸缎。
大概是因为它的毛綿密松软、花色交杂十分美丽,所以父亲才会想给它取这么一个怪名字。
我在此之前,都还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词语存在。
“缎通”是一只成熟而且聪明的猫。
就算在桌上摆上了鱼,就算它的肚子饿得发荒,除非是装在他专用的盘子里,否则它绝对不会下手。这样的猫——就算说人也可以——实在是很少见。
这猫的年纪大了,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到我们家来。来到家里之后,猫儿曾经两次步行一个小时以上回到以前的饲主(留胡子的医生)家。
一到早上,发现猫不见了。它是怎么记住这大大小小的道路,沒有人明白。因为它是被装在箱子里,放在脚踏车的货物架上载过来。但是这只猫沒有迷路,又回到了以前饲主的家中。穿过铁路平交道、越过一条河川。所以,正如我刚才说的,它是只头脑聪明的猫。
但是,在第二次它又被放在脚踏车的货物架上,带回我家时,猫儿终于领悟到了这里是自己新的居所。从此以后,也就不再到別的地方去了。在我家安身,叫着“缎通”这个不像猫名的奇怪名字,变成了我的朋友。
也许是因为我沒有其他兄弟吧,我从学校回來就一直和它玩耍。我从猫的身上学到了许多事,关于如何平等对待生命的重要事情。例如——幸福就是温暖而柔软的东西,这无论走到哪里都说得通,这一类的事情。
那只猫软绵绵的,有着美丽的毛皮。
吸满了过去(现在也是一样继续浮在空中)的太阳温暖柔香,闪耀着绚丽的光芒。
我的指尖在花色繁复的地图中前进,回溯在刚形成的记忆之河中,橫躺在一眼望不尽的宽广生命原野中。
就是这样,到了今天,我对所有在世界上存在的各种猫儿当中,要说的话,我最喜欢的是年纪老的大母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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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2014 • 14 minutes, 7 seconds 我跑步,只是跑着
文 村上春树
主播 程璧
音乐 程璧 《一个人上路》
一个到了我这样的年龄的人,还要写下这种事情,颇有些愚蠢可笑。不过为了明确事实,我得言之在先:说起来,我这个人是那种喜爱独处的性情,表达得准确一点,是那种不太以独处为苦的性情。每天有一两个小时跟谁都不交谈,独自一人默默地跑步也罢,四五个小时伏案独坐,默默地写文章也罢,我都不觉得难熬,也不感到无聊。这种倾向从年轻时起便一以贯之,始终存在于我的身上。和同什么人一起做什么事相比,我更喜欢一人默不作声地读书,或是全神贯注地听音乐。只需一个人做的事情,我可以想出许多许多来。
虽然如此,自从年纪轻轻便结了婚(我结婚时二十二岁),我渐渐习惯了和人共同生活。大学毕业之后经营一家饮食店,认识到了与他人相处的重要性。人无法独自生存下去,这本是理所当然,我却是脚踏实地学到的。尽管有点走样,我也渐渐掌握了类似社会性的东西。回想起来,从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十年当中,我的世界观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在做人方面也有了一些长进。从四处碰壁之中,学会了生存的诀窍。倘若没有这也算得艰难的十年的生活体验,恐怕我就不会写什么小说了,即便想写,也写不出来。但话说回来,人的本性不会极端地发生变化。希望一人独处的念头,始终不变地存于心中。所以一天跑一个小时,来确保只属于自己的沉默的时间,对我的精神健康来说,成了具有重要意义的功课。至少在跑步时不需要和任何人交谈,不必听任何人说话,只需眺望周围的风光,凝视自己便可。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宝贵时刻.
每每有人问我:跑步时,你思考什么?提这种问题的人,大体都没有长期跑步的经历。遇到这样的提问,我便陷入深深的思考:我在跑步时,究竟思量了些什么?老实说,在跑步时思考过什么,我压根儿想不起来。
在寒冷的日子,我可能思考一下寒冷;在炎热的日子,则思考一下炎热;悲哀的时候,思考一下悲哀;快乐的时候,则思考一下快乐。如同前面写过的,还会毫无由来地浮想往事。有时候,只是偶尔有之,也有关于小说的小小灵感浮上脑际。尽管如此,我几乎从不曾思考正经的事情。
我跑步,只是跑着。原则上是在空白中跑步。也许是为了获得空白而跑步。即便在这样的空白当中,也有片时片刻的思绪潜入。这是理所当然的,人的心灵中不可能存在真正的空白。人类的精神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坐拥真空的程度,即使有,也不是一以贯之的。话虽如此,潜入奔跑着的我精神内部的这些思绪,或说念头,无非空白的从属物。它们不是内容,只是以空白为基轴,渐起渐涨的思绪。
跑步时浮上脑际的思绪,很像天际的云朵,形状各异,大小不同。它们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然而天空犹自是天空,一成不变。云朵不过是匆匆过客,它穿过天空,来了去了。唯有天空留存下来。所谓天空。,是既在又不在的东西,既是实体又不是实体。对于天空这种广漠容器般的存在状态,我们唯有照单收下,全盘接受。
本文节选村上春树的《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什么》。南海出版公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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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简介
程璧,北京大学硕士毕业。
现居东京,独立从事艺术创作与写作。
首张独立创作专辑《晴日共剪窗》。
曾工作于NDC原研哉设计研究所。
2014发表全新创作专辑《诗遇上歌》。
微信公众号:annapatio
官方主页:www.annapati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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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2014 • 7 minutes, 53 seconds 日文版:人生就如同在旋转木马上(文/村上春树 主播/千秋的布丁酱 人生就如同在旋转木马上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主播/千秋的布丁酱
音乐/ 押尾光太郎 的 with you
节选/《旋转木马鏖战记》
这样的能力——能从别人的话中听出妙趣的能力——也并非有什么具体用场。
倘若这种能力对我作为小说家的特质多少有所裨益,我想也无非是在我身上培养出某种毅力罢了。我认为,妙趣这东西只有通过毅力这层过滤网才能显现,而小说文字的大部分便是建立在这一相位之上的。所谓妙趣,并非拧开水龙头往杯里注水随即说一声“请”而递出去的那类东西,有时候甚至需要跳乞雨舞。
人们所讲的大部分故事就那样一无所用地存于我的记忆中。它们哪里也不去,只是如夜雪一般静静存积着。这也是大多数喜欢听他人讲话之人的共同苦恼。基督教的神父可以将人们的告白转递给上天这一庞大组织,我们却没有如此方便宜的对象,而只能自行怀抱着,继续人生旅程。
那么,将这些(material故事)弄成文章我就能多少变得坦然了不成?也不至于。
认为自我表现有助于精神解脱的想法是一种迷信,即便从好意说来也不外乎神话,至少用文章来表现自己是不会解脱任何人的精神的。假如有人要为此目的而去表现自我,那么最好作罢。自我表现只能将精神细加工,任何地方都到达不了。如果觉得似乎达到了什么地方,那无非错觉而已。人是禁不住要写才写的。写本身没有效用,也没有附属于它的希望。
越是倾听别人的讲述,越是通过其讲述来窥看每个人的生态,我们越是为某种无奈所俘获。沉渣即是这无奈之感,其本质便是我们哪里也到达不了。我们固然拥有可以将我们自身嵌入其中的我们的人生这一运行系统,但这一系统同时也规定了我们自身。这同旋转木马极其相似,无非以同一速度在同一地方兜圈子而已。哪里也到达不了,既下不来又换不成。谁也超不过谁,谁也不被谁超过。然而我们又在这旋转木马上针对假设的敌手进行着你死我活的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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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2014 • 5 minutes, 23 seconds 永远站在鸡蛋这一边
文/村上春树
主播/宁远
音乐/坂本龙一 Solitude
剪辑/王沫
今天我以一名小说家的身份来到耶路撒冷。而小说家,正是所谓的职业谎言制造者。
当然,不只小说家会说谎。众所周知,政治人物也会说谎。外交官、将军、二手车业务员、屠夫和建筑师亦不例外。但是小说家的谎言和其它人不同。没有人会责怪小说家说谎不道德。相反地,小说家愈努力说谎,把谎言说得愈大愈好,大众和评论家反而愈赞赏他。为什么?
今天,我不打算说谎
我的答案是:藉由高超的谎言,也就是创作出几可乱真的小说情节,小说家才能将真相带到新的地方,也才能赋予它新的光辉。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几乎无法掌握真相,也无法精准的描绘真相。因此,必须把真相从藏匿处挖掘出来,转化到另一个虚构的时空,用虚构的形式来表达。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清楚知道,真相就在我们心中的某处。这是小说家编造好谎言的必要条件。
今天,我不打算说谎。我会尽可能地诚实。我在一年之中只有几天不会说谎,今天刚好就是其中之一。
请容我告诉你们真相。
在日本,许多人建议我不要来这里接受耶路撒冷文学奖。甚至有人警告我,如果我坚持前来,他们会联合抵制我的小说。主要的原因,当然是迦萨正在发生的激烈战斗。
根据联合国调查,在被封锁的迦萨城内,已经有超过千人丧生,许多人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孩童和老人。
我收到获奖通知后,不断问自己:此时到耶路撒冷接受文学奖,是否正确?这会不会让人认为我支持冲突中的某一方,或认为我支持一个发动压倒性武力攻击的国家政策?老实说,我也不想看到自己的书被抵制。
经过反复思考,我还是决定来到这里。原因之一是,太多人反对我来。我和许多小说家一样,总是要做人们反对的事情。如果有人对我说,尤其是警告我说,「不要去」、「不要这么做」,我通常反而会特别想去、特别想做。
这就是小说家的天性。小说家是特别的族群,除非亲眼所见,亲手触摸,否则他们不会相信任何事情。
我来到这里,我选择亲身面对而非置身事外;我选择亲眼目睹而非蒙蔽双眼;我选择开口说话,而非沉默不语。
但是这不代表我要发表任何政治讯息。判断对错,当然是小说家的重要责任,但如何传递判断,每个作家有不同的选择。我个人偏好用故事、尤其用超现实的故事来表达。因此,我今天不会在你们面前发表任何直接的政治讯息。
不过,请容我在这里向你们传达一个非常私人的讯息。这是我创作时永远牢记在心的话语。我从未将这句话真正行诸文字或贴在墙壁,而是刻划在我心灵深处的墙上。这句话是这样的:
「以卵击石,在高大坚硬的墙和鸡蛋之间,我永远站在鸡蛋那方。」
无论高墙是多么正确,鸡蛋是多么地错误,我永远站在鸡蛋这边。
谁是谁非,自有他人、时间、历史来定论。但若小说家无论何种原因,写出站在高墙这方的作品,这作品岂有任何价值可言?
这代表什么意思呢?轰炸机、战车、火箭和白磷弹就是那堵高墙;而被它们压碎、烧焦和射杀的平民则是鸡蛋。这是这个比喻的其中一层涵义。
更深一层的看,我们每个人,也或多或少都是一枚鸡蛋。我们都是独一无二,装在脆弱外壳中的灵魂。你我也或多或少,都必须面对一堵名为「体制」的高墙。体制照理应该保护我们,但有时它却残杀我们,或迫使我们冷酷、有效率、系统化地残杀别人。
是我们创造了体制
我写小说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给予每个灵魂尊严,让它们得以沐浴在阳光之下。故事的目的在于提醒世人,在于检视体制,避免它驯化我们的灵魂、剥夺灵魂的意义。我深信小说家的职责就是透过创作故事,关于生死、爱情、让人感动落泪、恐惧颤抖或开怀大笑的故事,让人们意识到每个灵魂的独一无二和不可取代。这就是我们为何日复一日,如此严肃编织小说的原因。
……
我父亲过世了,带走那些我永远无法尽知的记忆。但环绕他周遭那些死亡的阴影却留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从他身上继承的少数东西之一,却也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今天,我只希望能向你们传达一个讯息。我们都是人类,超越国籍、种族和宗教,我们都只是一枚面对体制高墙的脆弱鸡蛋。无论怎么看,我们都毫无胜算。墙实在是太高、太坚硬,也太过冷酷了。战胜它的唯一可能,只来自于我们全心相信每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来自于我们全心相信灵魂彼此融合,所能产生的温暖。
请花些时间思考这点:我们每个人都拥有独特而活生生的灵魂,体制却没有。我们不能允许体制剥削我们,我们不能允许体制自行其道。体制并未创造我们:是我们创造了体制。
这就是我想对你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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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6/2014 • 10 minutes, 40 seconds 粤语版:这里是世界尽头(文/村上春树 主播/何唱)
这里是世界尽头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编/村上小站
主播/何唱
音乐/岸部真明《世界尽头》钢琴版
这里是世界尽头。世界到此为止,再无出路。所以你也无处可去。
水流在我脚下发出舒心惬意的声响。河中有块沙洲,上面生着柳树。依依长垂的柳枝随着水波得意地摇曳不止。河水妩媚多姿,晶莹澄澈,深处的岩石附近,游鱼历历可数。
我仰面躺倒看天。我所能看的,只是阴暗的天空。清晨淋过雨的地面又潮又凉,但大地那沁人心脾的清香仍荡漾在四周。
白云在空中飘移,阳光在河面跳跃,毫无特色可言。然而这些平庸无奇的景致却使我心里充满无可名状不可思议的悲哀。我无论如何也不理解这些景致何以蕴含令我如此黯然神伤的要素,一如窗外驶过的船,出现却又不留任何痕迹地杳然远逝。
一切都那么沉重,却又那般缥缈。
柳枝在黑暗中摇曳,冷风在头顶呼啸。无论怎样行走,道路都漫不见头。
如同日复一日地阅读不知所云的文章,又如每天观看流逝的河水。哪里也没有我的归宿。
为了进步,人可以继续付出相应的努力,问题是无处可供我进步。
有的东西不过很久是不可能理解的,有的东西等到理解了又为时已晚。大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在尚未清楚认识自己的心的情况下选择行动,因而感到迷惘和困惑。
即便我的消失不足以使任何人悲伤,不能给任何人心里带来空白,或者不为任何人所注意,那也是我自身的问题。我委实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现在我似乎已几乎不具有再应失去的东西。然而我体内仍有所失之物的一缕残照如沉渣剩留下来,而且是它使我存活至今。
我不愿意从这世界消失。闭上眼睛,我可以真切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摇摆。那是超越悲哀和孤独感的、从根本上撼动我自身存在的大起大伏。起伏经久不息。我把胳膊搭在椅背,忍受这种起伏。谁都不救我,谁都救不了我,正像我救不了任何人一样。
我恨不得放声悲哭,却又不能。就流泪来说我的年纪已过大,况且已体验了过多的事情。世上存在着不能流泪的悲哀。这种悲哀无法向任何人解释,即使解释人家也不会理解。它永远一成不变,如无风夜晚的雪花静静沉积在心底。
更年轻些的时候,我也曾试图将这种悲哀诉诸语言。然而无论怎样搜刮词句,都无法传达给别人,甚至无法传达给自己本身,于是只好放弃这样的努力。这么着,我封闭了自己的语言,封闭了自己的心。深重的悲哀甚至不可能采用眼泪这一形式来表现。
这里是世界尽头。世界到此为止,再无出路。所以你也无处可去。
按:本文片段节选自《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翻译林少华,上海译文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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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原名:the end of the world
中文译名:世界末日
Why does the sun go on shining? / 太阳为何依然照耀
Why does the sea rush to the shore? / 海浪为何拍打着岩岸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 难道它们不知道这是世界末日
'Cause you don't love me anymore / 因为你不再爱我了
Why do the birds go on singing? / 鸟儿为何依然歌唱
Why do the stars glow above? / 星星为何在天上闪耀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 难道它们不知道这是世界末日
It ended when I lost your love / 当我失去了你的爱
I wake up in the morning / 当我清晨醒来
And I wonder why everything's the same as it was / 纳闷着为何一切如常
I can't understand, no Ican't understand / 我无法了解,我真的无法了解
How life goes on the way it does / 生命怎会像往常一样运行
Why does my heart go on beating? / 我的心为何仍在跳动
Why do these eyes of mine cry? / 我的双眼为何在流泪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 难道它们不知道这是世界末日
It ended when you saidgoodbye / 当你说再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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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9/2014 • 6 minutes, 47 seconds 粤语版:我梦寐以求的人生(文/村上春树 主播/斯媛) 我梦寐以求的人生
文/村上春树
主播/斯媛
第一次见敏的时候,堇谈起杰克·凯鲁亚克的小说。当时她正一头栽倒在凯鲁亚克的小说世界里。她定期更换文学偶像,那时轮到了多少有些“不合时令”的凯鲁亚克。上衣袋里总是揣着《在路上》或《孤独的旅行者》,一有空就翻上几页。其中最令她动心的是《孤独的旅行者》中看山人的话。凯鲁亚克曾在孤立的高山顶尖一座小屋里作为看山人形影相弔地生活了三个月。堇引用了这样一小节:
人在一生当中应该走进荒野体验一次健康而又不无难耐的绝对孤独,从而发现只能依赖绝对孤身一人的自己,进而知晓自身潜在的真实能量。
“你不觉得这样很妙?”她对我说,“每天站在山顶尖上,转体三百六十度环视四周,确认哪里也没有火灾黑烟腾起。一天的工作量就这么一点儿。剩下时间只管看书、写小说。夜晚有浑身毛绒绒的大黑熊在小屋四周转来转去。那才是我梦寐以求的人生。相比之下,大学里的文艺学专业简直成了黄瓜蒂。”
“问题是任何人到时候都不能不从山上下来。”我发表意见。但她没有为我的现实而又凡庸的见解所打动,一如平日。
本文节选自《斯普特尼克恋人》,翻译林少华,上海译文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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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7/2014 • 4 minutes, 2 seconds 夏日的黑暗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主播/安如素
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我一有时间就扛起睡袋独自旅行,途中听当地人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有趣的故事,吓人的故事,奇妙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同当地的历史、地形和气候密切相关。开动双腿那一个个地转这些城镇和村落,就不难觉察到,人们的情思就像细小的鱼鳞一样,紧紧粘贴在那一个个场所。这样的情形是坐 飞机,乘新干线或自己开车的行色匆匆的旅行者所留意不到的,只有一身热汗像傻子似的一连奔波几天,才能看出一些端倪。
在一座山里,一位老人跟我讲起了“死人路”。所谓“死人路”,就是死者的魂灵去阴曹地府的路线,而那是早已安排好了的,一如所有的水流沿着河床奔赴大海。而且那是神圣的路,人们应该尽量不靠近那条路。
“怎样才能知道那是死人路呢?”我问老人。因为万一露宿在那样的地方,事情就非同小可了。
“很冷的,马上就会知道。”老人说,“即使在盛夏也让人脊背发凉——有魂灵在那条路上走的时候。”
于是我心里暗想:夏天的夜晚还是热点儿好。夏天理应热,热才是最和平的。
但我又时常觉得不可思议:在市中心断气的人该沿着怎样的路线前往死者的国度呢?莫非悄然顺着大楼的阴影,在地铁里摸着黑,或者和雨水一起钻进下水道,无声无息地穿过城市不成?我想不明白。但时至今日,我还是时常一边想起老人的话,一边站在地铁车厢最尾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后面不断扑来的黑暗。
夏日黑暗里
飘忽古人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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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5/2014 • 4 minutes, 51 seconds 每一个故事,都种在灵魂深处(文/村上春树 主播/莞宸) 每一个故事,都种在灵魂深处
文/村上春树
译/莲见
主播/莞宸
剪辑/王沫
众所周知,我一般不参加电视节目或演讲等公开活动。有人说我是个性格高傲、孤僻的怪人。对此,我想说,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会坐地铁或者公交车去逛旧书店、CD店,或者在近处的商场逛逛。对我来说,如果能被当做是如同西表山猫(日本独有,生活方式不明)一样濒临灭绝的动物,必将深以为幸。写作是我的工作,所以,我不想涉足其他方面。
我们每个人,都好比一座双层建筑。入口在一楼,那里住着我们的家人;二楼是每位家人各自的房间,大家可以在这里自由地听音乐、读书。还有一个地下室,我们姑且称之为“灵魂地下一层”。这是一片广阔的空间,储存着我们记忆的碎片。而不为大部分人所知的是,在更深处的“地下二层”,还有着一间漆黑的屋子。没有人知道这个黑屋子有多深,也没人知道它的最低处能到达何处。
在音乐和文学领域,虽只需触及“地下一层”就能进行创作,但是这样的作品很难拥有撼动人心的力量。
美国作家菲茨杰拉德曾经说过,要想写出与众不同的作品,就得用区别于别人的语言。也有人曾经问美国爵士乐钢琴大师塞隆尼斯·孟克:“你何以能弹出如此美妙的声音来呢?”他的回答是:“这世上的每一架钢琴都是88个键,每个人都是在这上面进行弹奏,没什么区别。”然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弹奏出像他弹奏的那样精妙绝伦的曲子。
由此可见,如果创作者没有深入到一定程度,创作出的作品就无法真正打动人们的心灵。显然,以上两位都找到了通往更深处——也就是“灵魂的地下二层”的道路,在整个艺术领域,这都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单拿小说来讲,如果只是一篇触及“地下一层”的作品,读者很容易找到问题,因为读者都能轻易读懂。但深入到“地下二层”的小说则不同,这样的作品因为足够深入,所以更有可能引起读者的共鸣,让人震撼、无法忘却。就如在家淋浴和泡温泉的差别一样,一个是渗入到最核心的部位,另一个则只停留在皮肤表面。所以,作为一个小说家,我必须一边保持清醒,一边深入到灵魂的更深处。
人若是没有故事,就难以维持“自我”。小孩们需要故事,每当他们听到别人说什么,就本能地跟着模仿。于是,一个个简单的故事,就在他们的生命里生长起来。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故事会变得芜杂。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自己或繁或简、或喜或悲的故事里,体验着独一无二的人生。
那么,这些故事的意义在何处呢?要想明白它们的意义,就必须把这些故事“相对化”,但要自己把自己的故事“相对化”,向来非常困难。小说家的职责,就是把这些故事写下来,供读者品读。当读者读我的小说时,会感同身受,这就是读者自身的经历和我笔下的故事产生了共鸣。
在同一个故事里,不同的灵魂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了“灵魂之网”,人们在这张网里解读彼此,剖析自我。对我来说,最高兴的,莫过于读者说:“为什么村上能这么轻易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我写过的每一个故事,都源于灵魂深处,写小说就是一个不断往深处走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会沾染上一些黑暗,但跑步可以帮我抖落它们,跑步就如驱魔。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跑步的原因。
原载于《读者》2013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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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2/2014 • 6 minutes, 38 seconds 午夜的汽笛声
文/村上春树
主播/千千
女孩问男孩:“你喜欢我有多少?”
少年想了想,以平静地声音回答说:“就像喜欢午夜的汽笛声那么多。”
少女默默地等着他说下去,一定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有一天半夜里,我忽然醒来。”他说:“正确的时间不知道,大概是两点或三点吧,但那时是几点并不重要。总之,是半夜里,我独自一个人,没有谁在我旁边。你试想像这种情形。四周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一点声音,连时钟的针刻着时间的声音都听不见——也许是时钟停了。而我突然感到自己被隔离在一处遥远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我体会到在这广大的世界上,没有谁爱我,没有谁跟我说话,没有谁会想到我。即使我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也没有谁会发觉到吧?就像被装在大铁箱沉入深海的心情。因为气压我觉得心脏痛,痛得几乎会撕裂成两半——那种感觉你了解吗?”
少女点点头。大概是了解的吧。
少年继续说:“这恐怕是人活着所经验的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吧,我真的悲伤得要死。不,不是死了也罢了,而是就那样下去,箱子里的空气稀薄,事实上真的就会死掉。这不是比喻,是真的。那是在半夜里,一个人独自醒来时的意思,你也了解吧?”
少女又默默地点头。少年稍微停顿了一下。
“不过这个时候,我听到远远的地方有汽笛声。那真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汽笛声。铁路到底在那里,我不知道,就是很远很远。微微的声音似乎听见了,又似乎听不见。但我知道那是火车的汽笛声,不会错。我在黑暗里静静地谛听着。于是,那汽笛声再一次传到我的耳里。然后,我的心脏不痛了,时钟的针开始移动,铁箱子慢慢浮上海面。这都是由于那小小的汽笛声的关系,由于那又像听见又像听不见的微微的汽笛声。而我爱你,就象那汽笛声一样。”
作者: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上海译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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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0/2014 • 7 minutes, 57 seconds 7/27/2014 • 3 minutes, 3 seconds 我这个人究竟到何处为止是真正的自己(文/村上春树 主播/云袭 我这个人究竟到何处为止是真正的自己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主播/云袭
音乐/舒伯特《冬之旅》
三十六岁的时候,我在箱根拥有了一座小别墅。妻子为自己购物和小孩儿出行方便,买了一辆红色的切诺基吉普。两家店效益都相当不错,满可以用那些钱来开第三家,但我无意增加店数。店增加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照看得那么细,光是管理恐怕都要把我搞得筋疲力尽。而且,我不愿意为工作牺牲自己更多的时间。就此同妻的父亲商量时,他劝我把剩余资金投入股市和不动产,那样不费事也不费时间。我说无论股市还是不动产自己都可谓一窍不通。“具体的交给我好了,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错,这方面我有一整套操作方法的。”于是我按他说的投资,结果短时间内便获得了相当丰厚的回报。
“如何,明白了吧?”岳父说,“事物自有其操作方法。若是当什么公司职员,一百年也别想这么顺当。成功需要幸运,脑袋必须好使,理所当然。不过光这个不够,首先要有资金。没有充足的资金,什么都无从提起。但比这更要紧的是掌握操作方法。不懂操作方法,其他的就算一应俱全,也什么地方都到达不了。”
“是啊。”我说。我很清楚岳父的意思。他所说的操作方法,指的是迄今为止构筑的体系——把握有效的信息,编织人事关系网,投资,提高经济效益,便是这样一种复杂而牢靠的体系。由此获得的钱再巧妙地钻过五花八门的法律网和纳税网,或改换名目变更形式使其增值。他要告诉我的就是如此体系的存在。
的确,如果不碰上岳父,恐怕我现在仍在编教科书,仍住在西荻洼那个不怎么样的公寓里,仍开着那辆引擎失灵的半旧皇冠。我想我确实在现有的条件下干得有声有色,短时间内便使两家店走上正轨,雇用了三十多名员工,取得了远远超过正常标准的效益,连税务顾问都为之赞叹。店的声誉也不错。话虽这么说,这个程度头脑的人世上任凭多少都有。这点名堂,即使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也都能鼓捣出来。离开岳父的资金及其操作方法,凭我自己恐怕一事无成。这么一想,心里不能不生出一丝不快,就好像自己一个人通过邪门外道、使用不公平手段而占了便宜。毕竟我们是经历过六十年代后半期至七十年代前半期风起云涌的校园斗争的一代,情愿也罢不情愿也罢,我们都是从那一时代活过来的。极为笼统地说来,我们是生吞活剥了战后一度风行的理想主义而对更为发达、更为复杂、更为练达的资本主义逻辑唱反调的一代人。然而我现在置身的世界已经成了由更为发达的资本主义逻辑所统领的世界。说一千道一万,其实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被这一世界连头带尾吞了进去。
在手握宝马方向盘、耳听舒伯特《冬日之旅》、停在青山大街等信号灯的时间里,我蓦然浮起疑念:这不大像是我的人生,我好像是在某人准备好的场所按某人设计好的模式生活。我这个人究竟到何处为止是真正的自己,从哪里算起不是自己呢?握方向盘的我的手究竟多大程度上是真正的我的手呢?四周景物究竟多大程度上是真实的景物呢?越是如此想,我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注:本文节选自《国境以南 太阳以西》,小标题为编者拟,上海译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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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0/2014 • 5 minutes, 51 seconds 夏天
文/村上春树
主播/不诉离殇
翻译/林少华
音乐/王雁盟 玛奇朵漂浮,手风琴曲
节选/《村上朝日堂》
出版/上海译文
夏天最让人欢喜。太阳火辣辣照射下来的夏日午后,穿一条短裤边听摇滚边喝啤酒,简直美到天上去了。
夏天不到三个月就过去实在令人惋惜。真想求它至少持续半年。
前不久看了阿什拉·K·洛·戈因的科幻小说《边境的行星》,讲一颗很远很远的行星,星上一年,大约等于地球六十年,就是说春天十五年夏天十五年秋天十五年冬天十五年,甚是了得。
因此,这颗行星上有句谚语说“能看到两次春天就是幸福之人”。总之就是说人人盼望长寿。
但长寿得看到两次冬天可就麻烦了,因为这颗行星上的冬天极其严酷和黑暗。
假如我生在这颗星球,还是从夏天开始为好。少年时代在夏天的阳光下东跑西颠,思春期和青春期在秋天老老实实度过,而将壮年中年岁月连同严寒一起送走,春天转来时进入老年。理想模式。
若碰巧长寿,再迎接一次夏天自然没有说的。死时最妙的感觉是:噢,能在哪里听一听“沙滩男孩”该有多好啊!但愿我能如此死去。
西纳特拉有一首老歌名叫《九月之歌》(Sinatra, September Song),大意是:五月到九月太久太长,九月过后日落匆忙。秋意渐渐加深,树木一片红黄,还有几多时光。
听起来——歌固然很好——让我黯然神伤。死的时候最好赶在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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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6/2014 • 3 minutes, 30 seconds 《某种咖啡的喝法》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主播/千千
音乐/《未完成的时光》 (蜂蜜与白色樱草的插曲)
diana krall 的almost blue
那天下午,音箱淌出温顿·凯里的钢琴曲。女侍应生把白色的咖啡杯放在我面前。杯后墩沉甸甸的,与 桌面接触时发出“咔嗒”一声惬意的声响。那声响久久留在我的耳底,就好像落入游泳池底的小石子。我十六岁,外面细雨霏霏。
那是座海滨城市,南风总带着一股海潮气息。观光船一天里要在港湾转好几次,我不知有多少回坐着它看大型客轮,看船坞,百看不厌。即使是雨天,我们也落汤鸡似的立在甲板不动。港口附近有一间小小的咖啡屋,小得除了咖啡调制台外连一张桌子也没有,嵌在天花板里的音响流淌着爵士乐。每次闭上眼睛,都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被关在漆黑漆黑的房间里的小孩子。房间里总有咖啡杯令人眷恋的温煦,总有少女们撩人情思的芳香。
如今我想道,自己真正中意的,较之咖啡味道本身,恐怕更是有咖啡的场景。我眼前竖着一面青春特有的光闪闪的镜子,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喝咖啡的样子,我身后是切成四方形的小小的背景。咖啡如黑夜一样黑,如爵士乐旋律一样温暖。每当我将这小小的世界喝干时,背景便为我祝福。
那同时也是一幅不为人知的纪念照。照片上一个少年在那座小城里长大成人。喏,他右手轻轻托着咖啡杯,收起下颏,蛮自然地笑着……好咧,咔擦。
人生的问题,有时可以归结为一杯咖啡带来的温暖——理查德·布罗提根在哪里这样写过。专门写咖啡的文字里,我最中意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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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2/2014 • 6 minutes, 52 seconds 这是眼泪无法表现的哀伤(文/村上春树 主播/千秋的布丁酱) 6/25/2014 • 5 minutes, 36 seconds 《海边的卡夫卡》歌词(文/村上春树 主播/安如素) 《海边的卡夫卡》歌词
文/村上春树
主播/安如素
你在世界边缘的时候
我在死去的火山口
站在门后边的
是失去文字的话语
睡着时月光照在门后
空中掉下小鱼
窗外的士兵们
把一颗心绷紧
(副歌)
海边椅子上坐着卡夫卡
想着驱动世界的钟摆
当心扉关闭的时候
无处可去的斯芬克斯
把身影化为利剑
刺穿你的梦
溺水少女的手指
探摸入口的石头
张开蓝色的裙裾
注视海边的卡夫卡
摘自《海边的卡夫卡》,林少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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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7/2014 • 3 minutes, 57 seconds 猫城的故事
文/村上春树
主播/云袭
列车驶出东京站后,他拿出随身带着的文库本阅读。这是一本以旅行为主题的短篇小说集。其中有一篇,写的是一位青年男子去了一座由猫儿统治的小城旅行的故事。题目叫做《猫城》。这是一个充满幻想的故事,作者是一位没有听过的德国作家。导读中介绍说,小说写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
那位青年背着一只包,独自游历山水。他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坐上火车出游,有哪个地方引起他的兴趣,便在那里下车。投宿旅馆,游览街市,爱待多久就待多久。待到尽兴,再继续坐火车旅行。这是他一贯的度假方式。
车窗外出现了一条美丽的河。沿着蜿蜒的河流,平缓的绿色山岗连绵一线,山麓有座玲珑的小镇,给人静谧的感觉。一架古旧的石桥横跨河面。这幅景致诱惑着他的心。在这儿说不定能吃上美味的鳟鱼。列车刚在车站停下,青年便背着包跳下车。没有别的旅客在此下车。他刚下车,火车便扬长而去。
车站里没有站员。这里也许是个很清闲的车站。青年踱过石桥,走到镇里。小镇一片静寂,看不见一个人影。所有的店铺都紧闭着卷帘门,镇公所里也空无一人。唯一的宾馆里,服务台也没有人。他按响电铃,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看来完全是个无人小镇。要不然就是大家都躲起来睡午觉了。然而才上午十点半,睡午觉似乎太早了点。或许是出于某种理由,人们舍弃了这座小镇,远走他乡了。总之,在明天早晨之前,不会再有火车,他只能在这里过夜。他漫无目的地四下散步,消磨时光。
然而,这里其实是一座猫儿的小城。黄昏降临时,许多猫儿便走过石桥,来到镇子里。
各色花纹、各个品种的猫儿。它们要比普通猫儿大得多,可终究还是猫儿。青年看见这光景,心中一惊,慌忙爬到小镇中央的钟楼上躲起来。猫儿们轻车熟路,或是打开卷帘门,或是坐在镇公所的办公桌前,开始了各自的工作。没过多久,更多的猫儿同样越过石桥,来到镇里。猫儿们走进商店购物,去镇公所办理手续,在宾馆的餐厅用餐。它们在小酒馆里喝啤酒,唱着快活的猫歌。有的拉手风琴,有的和着琴声翩翩起舞。猫儿们夜间眼睛更好用,几乎不用照明。不过这天夜里,满月的银光笼罩小镇,青年在钟楼上将这些光景尽收眼底。将近天亮时,猫儿们关上店门,结束了各自的工作和事情,成群结队地走过石桥,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了。
天亮了,猫儿们都走了,小镇又回到了无人状态,青年爬下钟楼,走进宾馆,自顾自地上床睡了一觉。肚子饿了,就吃宾馆厨房里剩下的面包和鱼。等到天开始暗下来,他再次爬上钟楼躲起来,彻夜观察猫儿们的行动,直到天亮。火车在上午和傍晚之前开来,停在站台上。乘坐上午的火车,可以向前旅行;而乘坐下午的火车,便能返回原来的地方。没有乘客在这个车站下车,也没有人从这个车站上车。但火车还是规规矩矩地在这儿停车,一分钟后再发车。只要愿意,他完全可以坐上火车,离开这座令人战栗的猫城。然而他没有这么做。他年轻,好奇心旺盛,又富于野心和冒险精神。他还想多看一看这座猫城奇异的景象。从何时起,又是为何,这里变成了猫城?这座猫城的结构又是怎么回事?猫儿们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如果可能,他希望弄清这些。亲眼目睹过这番奇景的,恐怕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
第三天夜里,钟楼下的广场上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你不觉得好像有人的气味吗?”一只猫儿说。
“这么一说,我真觉得这几天有一股怪味。”有猫儿抽动着鼻头赞同。“其实俺也感觉到啦。”又有谁附和着。
“可是奇怪呀,人是不可能到这儿来的。”有猫儿说。
“对,那是当然。人来不了这座猫城。”
“不过,的确有那帮家伙的气味呀。”
猫儿们分成几队,像自卫队一般,开始搜索小镇的每个角落。认真起来,猫儿们的鼻子灵敏极了。没用多少时间,它们便发现钟楼就是那股气味的来源。青年也听见了它们那柔软的爪子爬上台阶、步步逼近的声音。完蛋了,他想。猫儿们似乎因为人的气味极度兴奋,怒火中烧。它们个头很大,拥有锋锐的大爪子和尖利的白牙。而且这座小镇是人类不可涉足的场所。如果被抓住,不知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不过,很难认为知道了它们的秘密,它们还会让他安然无恙地离开。
三只猫儿爬上了钟楼,使劲闻着气味。
“好怪啊。”其中一只微微抖动着长胡须,说,“明明有气味,却没人。”
“的确奇怪。”另一只说,“总之,这儿一个人也没有。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可是,这太奇怪啦。”
于是,它们百思不解地离去了。猫儿们的脚步声顺着台阶向下,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中。
……
注:本段节选自《1Q84》,翻译施小炜。南海出版公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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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2014 • 12 minutes, 53 seconds 那个希腊小岛的夜晚(文/村上春树 主播/千秋的布丁酱) 那个希腊小岛的夜晚
文/村上春树
主播/千秋的布丁酱
音乐/ 明日--渡边俊幸
音乐编辑/墨子头echo
剪辑/MR.金苹果
我去唱片店买来伊丽莎白·施瓦茨科普芙唱的《莫扎特歌曲集》,听了好几遍。我爱其中美丽的静谧。一闭上眼睛,音乐便把我领去那个希腊小岛的夜晚。
堇留给我的,除了若干历历如昨的回忆(当然包括搬家那个傍晚我所体验的汹涌澎湃的性欲),也就只有几封长信,以及一张软盘。我一次又一次读这些文章,甚至可以默诵下来。而且只有在重读它们的时间里,我才能够与堇共度时光,心灵同她息息相通,我的心因之受到无比温存的抚慰,就像从夜幕下驶过无边荒野的列车窗口望见远处农舍的小小灯火。灯火一瞬之间便被身后的黑暗吞噬了,但合上眼睛,那光点仍在我的视网膜上淡淡停留,停留了好一会儿。
夜半醒来,我下床(反正睡不着)沉进单人沙发,一边听施瓦茨科普芙,一边回忆那座希腊小岛,如静静翻开书页那样回想那一幕幕场景。美丽的无人沙滩,港口的露天咖啡馆,男侍后背的汗渍。我在脑海中推出敏端庄的侧脸,再现从阳台上望见的地中海的粼粼碧波。广场上持续伫立的可怜的穿刺英雄。子夜从山顶传来的希腊音乐。我真切地记起音乐的奇异回响,记起被那遥远音乐唤醒时涌起的天涯沦落之感,记起那仿佛某种尖刺刺的东西悄悄地久久地刺穿麻木身体般的捉摸不定的午夜痛楚。
我在沙发里闭目片刻,睁开,静静吸气,吐出。我想思考什么,又不想思考什么,而二者之间其实并无多大差别。我无法在事物与事物之间、存在物与不存在物车间找出一目了然的差异。我眼望窗外,直到天空泛白,云絮流移,鸟鸣时闻,新的一天起身归拢这颗行星的居民们的思维残片。
本文节选自村上春树的《斯普特尼克恋人》,翻译林少华。上海译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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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2014 • 5 minutes, 39 seconds 蓝色山羊皮鞋
文/村上春树
主播/小林
音乐/blue suede shoes
剪辑/王沫
「把我的家烧掉也没关系,把我的酒喝多少也没关系,
不管怎么样,只要你高兴。不过,宝贝,可千万别碰我的蓝色山羊皮鞋。」
卡尔柏金斯 『蓝色山羊皮鞋』
就是因为这首歌,使我有好长一段时间,对蓝色山羊皮鞋怀着梦想。觉得只要穿上蓝色山羊皮鞋,人生就一定会过得非常称心如意。那是我十四岁时的事。
因为我非常喜爱这一段:「不过,宝贝,可千万别碰我的蓝色山羊皮鞋。」我心里想,真希望快点长到十六岁。只要我长到十六岁,一定要买一双蓝色山羊皮鞋。我觉得十六这个岁数,好像很适合蓝色山羊皮鞋似的。
我想等我十六岁的时候,女朋友也总有十五、六个了,每天和她们约会,然后对她们说「嗨、嗨、别摸我的蓝色山羊皮鞋」。十四岁的时候,我老是想着这类蠢事。
然后两年,就像连着放映两部的电影中场休息时间一样地过去。我十六岁了。在十六岁生日那天,我终于买了梦寐以求的蓝色山羊皮鞋。
结果发生了什么事呢?--什么也没发生。
我在三月约会过的女孩子,已经有了男朋友。那男的要求跟她亲热,她为此非常烦恼。于是来找我商量。
如此而已。
六月约会的女孩子,简直就谈不来。当我提到南极的时候,她却想着北极。因此白熊和企鹅都失去了居住的地方,不得不四处去旅行。
这样就结束了。
七月约会的女孩子,体重超过我的理想三公斤。
九月约会的女孩子,在电影院里老是擤鼻子,不过她倒是很可爱。当我们第二次约会时,她对我说「哎,你那双蓝色山羊皮鞋跟你不搭配呀。」
于是,我就把蓝色山羊皮鞋收进鞋柜里去了。
她没有男朋友,当我提南极的时候,也会好好想着南极的事。又不会太胖,只要感冒好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老是擤鼻子,对亲热也并不怎么烦恼。
总而言之,就这样,我才渐渐变得稍微幸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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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9/2014 • 4 minutes, 13 seconds 读梦
文/村上春树
主播/何唱
我无法明确认识自己的心,而就这样重新开始了读梦。寒冷一天胜似一天,工作不能永远拖延下去。至少,在集中精力读梦的时间里,我可以暂且忘记心中的失落感。
然而另一方面,越是读梦,一种形式不同的虚脱感越是在体内膨胀。究其原因,在于我不能理解古梦所倾诉的形象性语言,无论我读得如何专心。我可以读它,却不能理解其含义。如同日复一日地阅读不知所云的文章,又如每天观看流逝的河水。哪里也没有我的归宿。读梦技术固然有所提高,但不能给我以慰藉。技术的提高仅仅使得我可以卓有成效提高读梦的数量,而继续这种作业所带来的空虚反倒一发不可遏止。为了进步,人可以继续付出相应的努力,问题是无处可供我进步。
“我不明白古梦到底意味什么。”我对女孩说,“以前你说过我的工作就是从头骨中解读古梦,是吧?但那仅仅从我体内通过而已。其实根本无从理解,越读越觉得自己本身受到严重磨损。”
“话虽这么说,可你读起来简直就像走火入魔似的,什么缘故呢?”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有时是为排遣失落感而忘我工作。但连我自己都觉得原因并不单单是这个。如她所言,我读起梦来的确走火入魔一般。
“恐怕也是因为你本身的问题,我想。”女孩道。
“我本身的问题?”
“我想你应该进一步敞开心扉。关于心我倒不大明白,不过我觉得它好像处于严密封闭的状态。正如古梦希求你解读一样,你本身大概也在希求古梦。”
“何以见得?”
“因为读梦就是这么回事。就像鸟随着季节南来北往,读梦人也不断追求读梦。”
随后,她伸出手,隔桌放在我手上,莞尔一笑,笑得如云间泻下的一缕柔和的春光。
“敞开心扉!你不是犯人,你是空中逐梦飞翔的鸟!”
终归,我只能把古梦一个个拿在手里潜心阅读。我从书架上触目皆是的古梦中拿起一个,轻轻抱在怀里运往桌面。女孩帮忙用微湿的抹布擦去灰尘,再用干布富有节奏地慢慢擦。细细磨罢,古梦便如积雪一般通体莹白,正面两个黑洞洞的眼窝,看上去犹加一对不知深有几许的幽幽古井。
我用双手轻轻掩住头骨上端,等待头骨在我体温的作用下开始微微发热。及至达到一定温度——如冬日里的阳光,并不很热——被磨得雪白的头骨便开始叙述其上面镌刻的古梦。
我则闭目合眼,深深吸气,开启心扉,用指尖摸索头骨叙述的故事。但其语声过于细微,映出的图像犹黎明空中的远星一样扑朔迷离。我从中读出来的,不过是几个不确切的片断,无论怎样拼凑,都不可能把握整体。这里绵亘着看不见的风景,流淌着听不见的音乐,低吟着理解不了的话语。它时而突然跃上顶峰,时面急剧沉入黑谷。一个断片同另一断片之间不存在任何共通之处。恰如快速转动收音机的调谐钮从一个台调往另一个台。我试图用各种方法尽量将精神集中于指尖,结果纯属徒劳。我觉察得出古梦是想向我倾吐什么,而我却无法将其作为故事解读出来。
或许我的解读方式有某种缺陷。也可能由于他们的语言在漫长的岁月中已彻底磨损和风化。抑或他们构思的故事同我所构思的之间在时间性和背景方面存在根本性差异也未可知。不管怎样,我只能眼睁睁地默默看着这些异质片断忽而浮现忽而消失。当然,其中也有几幅我已司空见惯的极其平常的景致:白云在空中飘移,阳光在河面跳跃,毫无特色可言。然而这些平庸无奇的景致却使我心里充满无可名状不可思议的悲哀。我无论如何也不理解这些景致何以蕴含令我如此黯然神伤的要素,一如窗外驶过的船,出现却又不留任何痕迹地杳然远逝。
大约持续10分钟后,古梦开始像退潮一样渐渐失去体温,不一会变回原来冷冰冰的纯粹的白骨。古梦于是再度长眠。所有的水滴都从我两手的指间滴落在地。我这读梦作业永远周而复始。
注:本文节选自《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翻译林少华,上海译文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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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2014 • 11 minutes, 37 seconds 夏天
文/村上春树
主播/诺北
夏天最让人欢喜。太阳火辣辣照射下来的夏日午后,穿一条短裤边听摇滚边喝啤酒,简直美到天上去了。
夏天不到三个月就过去实在令人惋惜。真想求它至少持续半年。
前不久看了阿什拉·K·洛·戈因的科幻小说《边境的行星》,讲一颗很远很远的行星,星上一年,大约等于地球六十年,就是说春天十五年夏天十五年秋天十五年冬天十五年,甚是了得。
因此,这颗行星上有句谚语说“能看到两次春天就是幸福之人”。总之就是说人人盼望长寿。
但长寿得看到两次冬天可就麻烦了,因为这颗行星上的冬天极其严酷和黑暗。
假如我生在这颗星球,还是从夏天开始为好。少年时代在夏天的阳光下东跑西颠,思春期和青春期在秋天老老实实度过,而将壮年中年岁月连同严寒一起送走,春天转来时进入老年。理想模式。
若碰巧长寿,再迎接一次夏天自然没有说的。死时最妙的感觉是:噢,能在哪里听一听“沙滩男孩”该有多好啊!但愿我能如此死去。
西纳特拉有一首老歌名叫《九月之歌》(Sinatra, September Song),大意是:五月到九月太久太长,九月过后日落匆忙。秋意渐渐加深,树木一片红黄,还有几多时光。
听起来——歌固然很好——让我黯然神伤。死的时候最好赶在夏天。
本文选自《村上朝日堂》,翻译林少华。上海译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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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7/2014 • 5 minutes, 1 second 村上春树关于写作与人生的最深情告白(文/村上春树 主播/晓禾) 我的写作
文/村上春树
主播/晓禾
文字编辑/村上小站
细想起来,我写小说并没有老师,也没有伙伴。二十九岁时突发奇想开始写小说,自那以来便一直一个人坚持写作。虽不说是绝世独立,也是形单影只地作为小说家劳作至今。
闭店歇业,开始了小说家生涯,我们——我和太太——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彻底改变生活形态。我们决定,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起床,天色变暗了便尽早就寝。不再从事服务业了,今后我们只见想见的人,不想见的人则尽量不见。
到了二十九岁,我突发奇想,打算写篇小说试试。我觉得自己好像也能写点什么。当然不指望写出与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巴尔扎克匹敌的东西,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告诫自己。没必要非成为文豪不可。虽说是写小说,可是到底写什么、怎么写,我却毫无头绪。
念大学时根本没想过会以写文章为职业。世上有太多优秀的小说,我怎么也无法认为自己能写出那样的东西来。只要以读者身份与书本产生联系便足够了,我想。因此自己像这样居然成了小说家,连续写了二十五年以上的小说,还勉强以此为生,至今我仍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是一个过着普通的日子的普通人,只写写东西,不想介入别的事,如能被视为是一种如西表山猫一般濒临绝灭的动物,我将深以为幸。
非常不可思议的是,当我的书卖到十万本时,我觉得好像被许多人喜欢、喜爱、支持。但《挪威的森林》卖到一百几十万本时,我却觉得自己好像变得非常孤独。而且觉得自己好像被大家憎恨、讨厌似的。
每次都一样,我一面写小说一面继续想,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至少在平安写完那篇小说之前绝对不要死。一想到这篇小说尚未完成之前就中途放下而死掉时,我会不甘心到要流泪的地步。或许这并不会成为流芳文学史的杰出作品,但至少那就是我自己本身。
按:本文标题为编者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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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2014 • 3 minutes, 50 seconds 午夜的汽笛声
文/村上春树
主播/宁远
音乐编辑/Anne
剪辑合成/王沫
女孩问男孩:“你喜欢我多少?”
男孩想了想,以平静的声音回答说:“就像喜欢午夜的汽笛声那么多。”
少女默默地等着他说下去,一定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有一天半夜里,我忽然醒来。”他说,“正确的时间不知道,大概是两点或三点吧,但那时是几点并不重要。总之,是半夜里,我独自一个人,没有谁在我旁边。你试想这种情形;四周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一点声音,连时钟的针刻着时间的声音都听不见——也许是时钟停了。而我突然感到自己被隔离在一处遥远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我体会到在之广大的世界上消失了,没有谁爱我,没有谁跟我说话,没有谁会想到我。即使我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也没有谁会发觉吧?就像被装在大铁箱里沉入深海的心情。因为气压,我觉得心脏痛,痛得几乎会撕裂成两半,那种感觉你了解吗?”
少女点点头,大概了解了吧。
少年继续说:”这恐怕是人活着所经历的痛苦的事之一吧,我真的悲伤得要死。不,不是死了也罢,而是就那样下去,箱子里的空气稀薄,事实上真的就会死掉,这不是比喻,是真的,那就在半夜里,一个人独自醒来的感觉,你也了解吧?”少
女默默地点头。少年稍微停顿了一下。
“不过这个时候,我听到远远的地方有汽笛声。那真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汽笛声。铁路到底在哪里,我不知道,就是很远很远,微微的声音,似乎听见了,似乎听不见,但我知道那是火车的汽笛声再一次传到我的耳里。然后,我的心脏不痛了,时钟的针开始移动,铁箱子慢慢浮上海面,这都是缘于那小小的汽笛声的关系,由于那又像听见又像听不见的微微的汽笛声。
“而我爱你,就像那汽笛声一样。”
按:本文来源于村上春树的《夜半蜘蛛猴》,翻译林少华,上海译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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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2014 • 4 minutes, 50 seconds 为什么非如此孤独不可
文/村上春树
主播/宁远
音乐编辑/小血魔法师
合成/王沫
翻译/林少华
节选/《斯普特尼克恋人》
我不知道如何去那个世界。我用手抚摸卫城滑溜溜硬邦邦的岩面,回想印染于此处、被封闭于此处的悠久历史。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我这个人都已被封闭在这时间性的持续过程中,无法从中脱身。不不,不是的,说到底,是我并不真想从中脱身。
到了明天,我将飞回东京。暑假马上结束,我将重新涉足永无休止的日常。那里有为我准备的场所,有我的房间,有我的桌子,有我的教室,有我的学生,有平静的每一天,有应看的小说,有不时为之的性活动。
尽管如此,我也恐怕再不可能返回过去的自己了,而周围任何人都觉察不出回到日本的我已不同以前,因为外表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然而我身上已有什么化为灰烬,化为零。哪里在流血。有人、有什么从我身上撤离了。低眉垂首,无语无言。门打开,又关闭,灯光熄尽。今天对我是最后一天,今日黄昏是最后的黄昏。天一亮,现在的我便已不在这里,这个躯体将由他人进入。
为什么人们都必须孤独到如此地步呢?我思忖着,为什么非如此孤独不可呢?这个世界上生息的芸芸众生无不在他人身上寻求什么,结果我们却又如此孤立无助,这是为什么?这颗行星莫非是以人们的寂寥为养料来维持其运转的不成?
我仰卧在平坦的岩石上遥望天空,想象现在也理应绕着地球运转不休的众多的人造卫星。地平线仍镶有淡淡的光边,但染成葡萄酒一般深色的天宇上已有几颗星闪出。我从中寻找人造卫星的光闪。但天空毕竟还太亮了,肉眼很难捕捉它们的姿影。肉眼看到的星星无不像被钉子钉住一样在同一位置上一动不动。我闭上眼睛,竖起耳朵,推想将地球引力作为唯一纽带持续划过天空的斯普特尼克后裔们。它们作为孤独的金属块在畅通无阻的宇宙黑暗中偶然相遇、失之交臂、永离永别,无交流的话语,无相期的承诺。
注:本文节选自《斯普特尼克恋人》,翻译林少华,上海译文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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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2014 • 4 minutes, 50 seconds 广播剧:不要失去心爱的人(文/村上春树 主播/啊饼 云袭 猫究) 不要失去心爱的人
原著选段:《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
作者:村上春树
翻译:施小炜
策划:村上广播
主播:云袭 啊饼 猫究
文案编辑:张栩
音乐编辑:Melody希
剪辑:王沫
出场:多崎作(云袭 饰演)
惠 理(啊饼 饰演)
旁 白(猫究)
精彩选段
“作,你应该把她追到手,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我是这么觉得。假如你放走她,只怕今后别想再追到什么人了。”
“大概是因为缺乏自我吧。既没有突出的个性,也没有鲜明的色彩。我没有任何东西拿得出手。一直以来都面临这个问题。我总觉得自己是腹中空空的容器。作为容器,也许形成了一定的轮廓,但是里面根本没有可以称作内容的东西。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时间越久,她越了解我,只怕越会感到失望,然后终将离我而去。”
“作,你应该更多些自信和勇气。要知道我喜欢过你啊。一度情愿把自己献给你。如果你要,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一个浑身热情洋溢的女孩,就是心诚到如此的地步。你有足够的价值,绝不是腹中空空。”
“就算你是腹中空空的容器,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是那样,你也是非常美妙、令人心仪的容器哟。自己到底是什么,其实谁都搞不明白。你不觉得吗?既然如此,那你索性就当个形态美丽的容器好了。当个能让人很有好感、情不自禁想往里面放点什么的容器。”
“这就跟建造车站一样啊。只要那东西具有重大的意义和目的,就绝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过失便全面崩溃、化为乌有。哪怕不够完美,也总得先把车站造出来,是不是?没有车站,电车就没办法停车,也就没办法迎接心爱的人。如果发现有缺陷,以后再根据需求动手修理不就行了嘛。首先把车站造好。一个为她建造的特别的车站。一个哪怕无事可做,电车也情不自禁想停靠下来的车站。在心里勾勒出这样的车站,再赋予具体的色彩和形状,然后把你的名字用钉子刻在地基上,在里面注入生命。你具备这样的能力。你不是一个人就能横渡黑夜中冰冷的大海吗。”
“听着,作,有一件事你得记住了。你不是缺乏色彩。其实,多崎作,你是个无比优秀、色彩丰富的人,一直在建造美妙的车站。如今你是个三十六岁的健康市民,拥有选举权,定期纳税,为了看我甚至还一个人坐飞机到芬兰来。你什么都不欠缺。你要有自信,要有勇气。你需要的就是这两样。千万别因为怯懦和无聊的自尊失去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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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2014 • 9 minutes, 20 seconds 街的幻影
文/村上春树
翻译/赖明珠
主播/诺北
走在街上,偶尔会被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所捕捉。
街道好像森林一样。
而且是巨大的森林——森林吃着森林自己,透过这种吞食自己的行为,又制造出新的森林的那种巨大的森林。这所有的秘密,好像都隐藏在我们目力难及的黑暗里。在静悄悄关闭着的、雨淋旧的门板后面,在生了锈的管道出入口的盖子下面,在地下铁黑暗的深处,很可能就沉睡在那里。而且在那更深的地方,宿命的巨根正一面发出汹涌的声音,一面刺穿黑暗的土块。
我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们能用肉眼眺望、亲身触摸的大部分东西,在阳光曝晒之下,都不过是老早以前就已经丧失意义的疮疤的累积吧?
虽然如此,我们依旧不厌倦地在街上走着。走在街上,听自己的脚步声、看商店的橱窗、吸进季节的空气、瞄一眼年轻女郎的脚尖、悄悄拿起咖啡杯。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回到记忆里反复着似的,另一方面,又好像这一切都不曾搔到记忆的表层似的。
正如过去的人们朝着神建起大圣堂一样,我们朝着隐藏在日常内面的死亡建筑起都市。冷笑和无感觉,加上些微的多愁善感,像预告雨将到来的鸟一样,掠过都市的树梢。
注:本文原刊登于《日本文学》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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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2014 • 5 minutes, 20 seconds 人生马拉松
文/村上春树
编译/吴淑琴
主播/云袭
我33岁那年秋天决定以写小说为生。为了保持健康,我开始跑步,每天凌晨4点起床,写作4小时,跑10公里。
我是那种容易发胖的体质。我妻子却无论怎么吃也胖不起来。这让我时常陷入沉思:“人生真是不公平啊!一些人无需认真就能得到的东西,另一些人却需要付出很多才能换来。”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保持苗条的人,不会像我这样重视饮食和运动,也许老化得更快。什么才是公平,还得从长计议。
几年之后,我终于步入小说家的行列,还成功减掉了多余的体重并戒掉了烟瘾。说起坚持跑步,总有人向我表示钦佩:“你真是意志超人啊!”说老实话,我觉得跑步这东西和意志没多大关联。能坚持跑步,恐怕还是因为这项运动合乎我的要求:不需要伙伴或对手,也不需要特别的器械和场所。人生本来如此:喜欢的事自然可以坚持,不喜欢的怎么也长久不了。
在这期间,我坚持每年都参加一次马拉松比赛,不过100公里长的“超级马拉松”只跑过一次。那次经历真是终身难忘。
那是1996年6月23日,我报名参加了在日本北海道佐吕间湖畔举行的超级马拉松大赛,全程100公里。清晨5点,我踌躇满志地站在了起跑线上。比赛的前半段是从起点到55公里休息站间的路程。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安静地向前跑、跑、跑,感觉和每周例行的锻炼一样。到达55公里休息站后,我换了身干净衣服,吃了些妻子准备的点心。这时我发现双脚有些肿胀,于是赶紧换上一双大半号的跑鞋,又继续上路了。
从55公里到75公里的路程变得极其痛苦。此时的我心里念叨着向前冲,但身子却不听使唤。我拼命摆动手臂,觉得自己像块在绞肉机里艰难移动的牛肉,累的几乎要瘫倒在地。一会功夫,就有选手接二连三超过了我。最让人心焦的是,一位70多岁的老奶奶超过我时大喊:“坚持下去!”
“怎么办?还有一半路,如何挺过去?”这时,我想起一本书上介绍的窍门。于是我开始默念:“我不是人!我是一架机器。我没有感觉。我只会前进!”这句咒语反复在脑子里转圈。我不再看远方,只把目标放在前面3米远处。天空和风、草地、观众、喝彩声、现实、过去——所有这些都被我排除在外。
神奇的是,不知从哪一秒开始,我浑身的痛楚突然消失。整个人仿佛进入自动运行状态。我开始不断超越他人。接近最后一段赛程时,已经将200多人甩在身后。
下午4点42分,我终于到达终点,成绩是11小时42分。这次经历让我意识到:终点线只是一个记号而已,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关键是这一路你是如何跑的。人生也是如此。
当时的我只有30多岁,但也不能称为“小伙子”了。这是耶稣死去的年龄。在这个年纪,我正式站在文学的起跑线上——虽然已不再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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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2014 • 6 minutes, 3 seconds 比莉·荷莉黛的故事
文/村上春树
译/施小炜
主播/晓禾
爵士,是怎样一种音乐?
我是来说说比莉·荷莉黛的故事。
那是很久以前了。距今三十年以前。是在我成为小说家之前,不如说,是在我脑袋里毫无写小说念头的时代发生的事。那是真人真事,我那时候在东京国分寺市的车站南口一幢小楼的地下室里经营爵士酒吧。面积约为十五坪,一隅放着立式钢琴,周末场场举行现场演奏会(后来搬到千驮谷时,才终于弄到一架三角大钢琴)。欠了一身的债,工作又是重体力活,但老实说这些都不在话下。我才二十五六岁,只要愿意干活,再怎么干也不觉得累,也不以贫穷为苦。从早到晚工作时可以尽情地挺喜欢的音乐,仅此便足够幸福了。
国分寺靠近立川,所以时有美国大兵不期而至,尽管为数不多。其中有位非常安静的黑人。他大多同一位日本女子相伴前来。是个苗条的女子,年龄大约二十六往上。我不知道两人究竟是恋人还是朋友。不过看起来也许更像“挚友”。我对这一对记忆犹新,因为即便冷眼旁观,两人的距离感也令人心生好感。既不缠绵亲昵,也不客套见外。他们静静地喝酒,小声而愉快的交谈,听着爵士。他不时把我喊去,要我播放比莉·荷莉黛的歌曲。夜已深,几乎没有其他客人。那次他是独自一人还是与那位女子一道,我记不清了。播放的是比莉·荷莉黛的哪一首歌,也已印象模糊。总之他坐在吧台角落的座位,用两只大手捂着脸,肩膀颤动,静静的啜泣。我当然尽力不将目光投向那边,在稍远处干着活。比莉·荷莉黛的唱片播完后,他静静地离席,付账,推门而去。
我记得那是最后一次见到他。然后一年多过去,就在我差不多快把那个黑人大兵忘掉的时候,常和他一起来店里的女子忽然现身了。她一个人。那是个雨夜,当时店里同样很闲,客人寥寥无几。她穿了件雨衣。我至今仍然依稀记得当时下的雨,以及她雨衣的气味。记得季节是在秋天。秋夜下雨的时候,还有店内安静的时候,通常我会把莎拉·沃恩唱的《九月的雨》放到转盘上。我想那天夜里大概也是如此。就是这样一个夜晚。
她坐在吧台前,望着我的脸莞尔一笑,道了声“晚上好”。我也回一声“晚上好”。她要了威士忌,我调好递给她。随后她告诉我,他—那位黑人大兵—不久前回国了。每当他怀念留在故国的亲人,就来我的店里听比莉·荷莉黛的唱片。他很中意我的店。她仿佛留恋不已似的,对我说这些。
“前几天他写信给我。”她对我说,“说‘代我到那家店里去听听比莉·荷莉黛'。”说完她嫣然一笑。我从唱片架上挑选了一张比莉·荷莉黛的老唱片,放到转盘上,然后将舒尔III型唱针轻轻放在声槽上。LP唱片真是个好东西,让人觉得在播放它时我们所做的一连串动作,与周遭形态各异的种种营生温柔地联系在一起。有朝一日LP唱片竟会落伍于时代之类,当时我连想也没想过。不过这么说的话,我同样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小说家,一天天老去。
比莉·荷莉黛的唱片播完后,我抬起唱针,将唱片装入封套中,放回架上。她将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起身离席,宛如为奔赴外部世界作特别的准备一般,小心翼翼地穿上雨衣。离去时她说:“承蒙多方关照,谢谢啦。”我无言地点头,然后说:“也谢谢您。”接下去该说什么才好,当时我想不出来,没有词语涌上舌尖。恐怕我当时该说两句郑重其事的话,说两句能表明心迹的话。可是历来如此,每逢这种场面肯定不会有妙语浮上脑际。这当然遗憾。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许多别离径直就是永别。因为当时未能说出口的话,就将永远无处可说。
直至今日,每当我聆听比莉·荷莉黛的歌曲,便常常想起那位安静的黑人大兵。想起那个心头思念着遥远的故土、坐在吧台一角无声啜泣的男人。想起他面前那杯威士忌中静静融化的冰块。还有那位代远去的他前来聆听比莉·荷莉黛唱片的女子。想起她雨衣的气味。然后,想起过于年轻、过于腼腆,因而不知畏惧,寻觅不到妙语将所思所想送达别人内心,几乎束手无策的我自己。
如果有人问我:“爵士是怎样一种音乐?”我只能这么回答:“这就是爵士啊。”对我来说,爵士就是这样一种存在。虽然定义太长,不过说实话,关于爵士这种音乐,我没有比这更有效的定义了。
(本段节选自《无比芜杂的心绪》之《比莉·荷莉黛的故事》,南海出版公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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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2014 • 8 minutes, 4 seconds 中日对照:永远站在鸡蛋的一边(下)(主播/千秋的布丁酱) 永远站在鸡蛋这一边(下)
——村上春树在获颁耶路撒冷文学奖时的获奖辞
文/村上春树
主播/千秋的布丁酱
音乐推荐/猫究
谁是谁非,自有他人、时间、历史来定论。但若小说家无论何种原因,写出站在高墙这方的作品,这作品岂有任何价值可言?
这代表什么意思呢?轰炸机、战车、火箭和白磷弹就是那堵高墙;而被它们压碎、烧焦和射杀的平民则是鸡蛋。这是这个比喻的其中一层涵义。
更深一层的看,我们每个人,也或多或少都是一枚鸡蛋。我们都是独一无二,装在脆弱外壳中的灵魂。你我也或多或少,都必须面对一堵名为「体制」的高墙。体制照理应该保护我们,但有时它却残杀我们,或迫使我们冷酷、有效率、系统化地残杀别人。
是我们创造了体制
我写小说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给予每个灵魂尊严,让它们得以沐浴在阳光之下。故事的目的在于提醒世人,在于检视体制,避免它驯化我们的灵魂、剥夺灵魂的意义。我深信小说家的职责就是透过创作故事,关于生死、爱情、让人感动落泪、恐惧颤抖或开怀大笑的故事,让人们意识到每个灵魂的独一无二和不可取代。这就是我们为何日复一日,如此严肃编织小说的原因。
我九十岁的父亲去年过世。他是位退休老师和兼职的和尚。当他在京都的研究所念书时,被强制征召到中国打仗。
身为战后出生的小孩,我很好奇为何他每天早餐前,都在家中佛坛非常虔诚地祈祷。有一次我问他原因,他说他是在为所有死于战争的人们祈祷,无论是战友或敌人。看着他跪在佛坛前的背影,我似乎感受到周遭环绕着死亡的阴影。
我父亲过世了,带走那些我永远无法尽知的记忆。但环绕他周遭那些死亡的阴影却留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从他身上继承的少数东西之一,却也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今天,我只希望能向你们传达一个讯息。我们都是人类,超越国籍、种族和宗教,我们都只是一枚面对体制高墙的脆弱鸡蛋。无论怎么看,我们都毫无胜算。墙实在是太高、太坚硬,也太过冷酷了。战胜它的唯一可能,只来自于我们全心相信每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来自于我们全心相信灵魂彼此融合,所能产生的温暖。
请花些时间思考这点:我们每个人都拥有独特而活生生的灵魂,体制却没有。我们不能允许体制剥削我们,我们不能允许体制自行其道。体制并未创造我们:是我们创造了体制。
这就是我想对你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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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2014 • 13 minutes, 27 seconds 中日对照:永远站在鸡蛋这一边(上)(主播/千秋的布丁酱) 永远站在鸡蛋这一边(上)
——村上春树在获颁耶路撒冷文学奖时的获奖辞
文/村上春树
主播/千秋的布丁酱
音乐推荐/猫究
今天我以一名小说家的身份来到耶路撒冷。而小说家,正是所谓的职业谎言制造者。
当然,不只小说家会说谎。众所周知,政治人物也会说谎。外交官、将军、二手车业务员、屠夫和建筑师亦不例外。但是小说家的谎言和其它人不同。没有人会责怪小说家说谎不道德。相反地,小说家愈努力说谎,把谎言说得愈大愈好,大众和评论家反而愈赞赏他。为什么?
今天,我不打算说谎
我的答案是:藉由高超的谎言,也就是创作出几可乱真的小说情节,小说家才能将真相带到新的地方,也才能赋予它新的光辉。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几乎无法掌握真相,也无法精准的描绘真相。因此,必须把真相从藏匿处挖掘出来,转化到另一个虚构的时空,用虚构的形式来表达。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清楚知道,真相就在我们心中的某处。这是小说家编造好谎言的必要条件。
今天,我不打算说谎。我会尽可能地诚实。我在一年之中只有几天不会说谎,今天刚好就是其中之一。
请容我告诉你们真相。
在日本,许多人建议我不要来这里接受耶路撒冷文学奖。甚至有人警告我,如果我坚持前来,他们会联合抵制我的小说。主要的原因,当然是迦萨正在发生的激烈战斗。
根据联合国调查,在被封锁的迦萨城内,已经有超过千人丧生,许多人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孩童和老人。
我收到获奖通知后,不断问自己:此时到耶路撒冷接受文学奖,是否正确?这会不会让人认为我支持冲突中的某一方,或认为我支持一个发动压倒性武力攻击的国家政策?老实说,我也不想看到自己的书被抵制。
经过反复思考,我还是决定来到这里。原因之一是,太多人反对我来。我和许多小说家一样,总是要做人们反对的事情。如果有人对我说,尤其是警告我说,「不要去」、「不要这么做」,我通常反而会特别想去、特别想做。
这就是小说家的天性。小说家是特别的族群,除非亲眼所见,亲手触摸,否则他们不会相信任何事情。
我来到这里,我选择亲身面对而非置身事外;我选择亲眼目睹而非蒙蔽双眼;我选择开口说话,而非沉默不语。
但是这不代表我要发表任何政治讯息。判断对错,当然是小说家的重要责任,但如何传递判断,每个作家有不同的选择。我个人偏好用故事、尤其用超现实的故事来表达。因此,我今天不会在你们面前发表任何直接的政治讯息。
不过,请容我在这里向你们传达一个非常私人的讯息。这是我创作时永远牢记在心的话语。我从未将这句话真正行诸文字或贴在墙壁,而是刻划在我心灵深处的墙上。这句话是这样的:
「以卵击石,在高大坚硬的墙和鸡蛋之间,我永远站在鸡蛋那方。」
无论高墙是多么正确,鸡蛋是多么地错误,我永远站在鸡蛋这边。
谁是谁非,自有他人、时间、历史来定论。但若小说家无论何种原因,写出站在高墙这方的作品,这作品岂有任何价值可言?
这代表什么意思呢?轰炸机、战车、火箭和白磷弹就是那堵高墙;而被它们压碎、烧焦和射杀的平民则是鸡蛋。这是这个比喻的其中一层涵义。
更深一层的看,我们每个人,也或多或少都是一枚鸡蛋。我们都是独一无二,装在脆弱外壳中的灵魂。你我也或多或少,都必须面对一堵名为「体制」的高墙。体制照理应该保护我们,但有时它却残杀我们,或迫使我们冷酷、有效率、系统化地残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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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2014 • 16 minutes, 12 seconds 朗格汉岛的午后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主播/不系之舟
选自/《朗格汉岛的午后》
出版/上海译文
过去的事了。
上初中那年春天,我忘了带第一节生物课的课本,便回家去取。我家离学校走路才十五六分钟,来回跑步,基本上不会耽误上课。我是个非常老实的初中生(以前的初中生我觉得都很老实),按老师的说的一路猛跑,回到家拿起课本“咕嘟咕嘟”喝了一肚子水,又朝学校跑去。
我家与学校之间隔着一条河,河不太深,水又漂亮,上面架着一座蛮有情趣的旧石桥,桥窄得一辆摩托都开不过去。周围是公园,夹竹桃像是要挡住人视线似的一字排开,开得蓬蓬勃勃。往桥的正中间一站,靠着栏杆往南面凝目细看,可以看见闪闪地反射着太阳光的海面。
一个正合适用“暖洋洋”一词形容的心旷神怡的春日午后,心简直像要松开来了、彻底融化了。放眼四周,什么都好像轻飘飘地离开地面两三厘米。我舒了口气,擦一把汗,倒在河边的草地上仰望天空。跑的够快的,休息五六分钟应该不碍事吧。
头上的白云看上去仿佛停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但在眼前竖起一根指头测量一下,知道它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东移动。连枕在头下的生物课本也发出春的气息。青蛙的视神经和那神秘的朗格汉岛同样春意盎然。闭起眼睛,传来河水流淌的声音,流得就像在抚摸柔软的沙地。
在这简直像被吞入春之漩涡的正中央的四月午后,根本不可能重新跑回生物课教室。在一九六一年春天温暖的黑暗中,我轻轻伸手,摸到了朗格汉岛的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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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2014 • 3 minutes, 53 seconds 漂泊在天涯海角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主播/天水
本文节选:《斯普特尼克恋人》
“岛上的生活如梦如幻。我得以抛开日程安排,享受纯粹的休假——已经好久没这样了。碰巧通讯是这个样子,电话传真因特网都用不上。我不按期回国,也许多少给东京那边添了点麻烦,可一旦到了这里,就怎么都无所谓了。
“我们早早起床,把毛巾、水和防晒油装进包里,往山那边的海滩走去。海岸漂亮得令人屏息敛气。沙滩雪白雪白,一点杂色没有,波浪也几乎没有。但由于地点不方便,来的人很少,尤其上午更是人影寥寥。在那里,无论男女全都满不在乎地裸体游泳。我们也学人家,像刚生下来那样赤条条地在清晨那么蓝那么清的海水里游泳,痛快得真是无法形容,就像阴差阳错到了另一世界。
“游累了,堇和我就倒在沙滩晒太阳。互看裸体这点一开始不好意思,但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肯定是场合的关系。两人互相往后背涂防晒油,躺在太阳下看书打盹,或者天南海北地闲聊。没想到自由这东西竟是这样悠然自得。
“从海滩翻山回来,淋浴完毕,简单吃口饭,一起走下石阶上街。在港口咖啡馆喝茶,买英文报纸看,在商店采购食品,然后回家。再往下就分别在阳台看书,或在客厅听音乐,如此直到傍晚。堇有时像是在自己房间写东西,因为便携式电脑开着,她在啪嗒啪嗒晤地敲键盘。黄昏时分常出去看渡轮靠岸的情景。我们—边喝冷饮,一边乐此不疲地打量下船的男男女女。”
“感觉上就好像自己漂泊在天涯海角,静静地坐在那里,任何人都看不见我。这里只我和堇两人,别的一律不用考虑。我再也不想从这里离开,哪里也不想去,只想永远如此。当然我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这里的生活不过是一时的幻想,现实迟早要来抓我们,我们必须返回原来的世界,对吧?但我至少要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尽情享受每一天。实际上我也在纯粹享受这里的生活。当然我说的是四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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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2014 • 5 minutes, 38 seconds 广播剧:希望你能记住我(文/村上春树 主播/宁远 杨晨) 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这样活过,这样在里身边呆过
原著:《挪威的森林》
作者: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策划:村上广播
主播:宁远 杨晨
文案编辑:张栩
音乐编辑:echo halubear
图片编辑:漠漠荷
剪辑:Mr.金苹果
出场:渡边(杨晨 饰演) 直子(宁远 饰演)
了解全文《希望你能记住我》,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村上春树的艺术世界”,
微信号:CSCS208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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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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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2014 • 10 minutes, 21 seconds
村上春树:就像恋爱中的人一样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主播/诺 北
就像恋爱中的人那样,在某个特定的时刻,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首歌。每当晴朗的夜晚,当我抬头遥望夜空中闪烁的群星时,我便会情不自禁地哼起这首老歌,歌名就叫《就像恋爱中的人一样》。在爵士乐中,这是一首非常有名的经典歌曲,不知你是否听过。
这些日子以来
忽然发觉
不知从何时起
常常独自一人
有时望着星星发呆
有时拨弄着吉他出神
就像恋爱中的人一样……
恋爱的时候常常就是那个样子。意识就像蝴蝶一般,自由自在地翩翩飞舞,让人忘记了自我。等到回过神来,才发觉竟已过了很长时间。如同那首歌所唱:“想起伊人,恍恍惚惚。”
想来,恋爱的最佳年龄应该是在16岁到21岁之间吧。当然,每个人都有差别,不能一概而论。但是,在那个年龄以下,怎么看都像个毛头小子,让人觉得幼稚可笑。反之,过了20岁,人又现实起来。岁数再往上,有了“多余的”知识,人也就不知不觉地变成“那样”了。
然而,十几岁少男少女的恋爱,恰似身边掠过的清风。涉世尚且不深,做起事来也是毛手毛脚的。正因为如此,才对凡事都充满着新鲜和感动。当然,这样的日子转瞬即逝。唯有鲜明的记忆,常常有效地给予我们的余生一些温存的暖意。我一直都在写小说。对于写东西的人来说,这些感情上的记忆十分重要。即便是上了年纪,倘若在内心深处,保留着这样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面,那就如同体内始终点燃着一盏暖炉,不会孤独地老去。
因此,为了能够多积蓄一些宝贵的燃料,就不妨趁年轻的时候多谈些恋爱吧。金钱固然十分重要,事业也不可放弃,然而,独自一人仰望着星空发呆,拨弄着吉他出神的日子,在人生当中实在是太短暂,太珍贵了。想那个人想得出神,一不小心,从楼梯上失足跌落的经历,偶尔有几次,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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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014 • 5 minutes, 4 seconds 原声版:遇见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文/村上春村 主播/图特哈蒙) 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遇见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主播/图特哈蒙
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在原宿后街同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擦肩而过。
不讳地说,女孩算不得怎么漂亮,并无吸引人之处,衣着也不出众,脑后的头发执着地带有睡觉挤压的痕迹。年龄也已不小了——应该快有三十了。严格地说来,恐怕很难称之为女孩。然而,相距五十米开外我便一眼看出:对于我来说,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从看见她身姿的那一瞬间,我的胸口便如发生地鸣一般的震颤,口中如沙漠干得沙沙作响。
或许你也有你的理想型女孩。例如喜欢足踝细弱的女孩,还有眼睛大的女孩,十指绝对好看的女孩,或不明所以地迷上慢慢花时间进食的女孩。我当然也有自己的偏爱。在饭店时就曾看邻桌一个女孩的鼻形看得发呆。
但要明确勾勒百分之百的女孩形象,任何人都无法做到。我就绝对想不起她长有怎样的鼻子。甚至是否有鼻子都已记不真切,现在我所能记的,只有她并非十分漂亮这一点。事情也真是不可思议。
“昨天在路上同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擦肩而过。”我对一个人说。
“唔,”他应道,“人可漂亮?”
“不,不是说这个。”
“那,是合你口味那种类型喽?”
“记不得了。眼睛什么样啦,胸部是大是小啦,统统忘得一干二净。”
“莫名其妙啊!”
“是莫名其妙。”
“那么,”他显得兴味索然,“你做什么了?搭话了?还是跟踪了?”
“什么都没有做。”我说,“仅仅是擦肩而过。”
她由东往西走,我从西向东去,在四月里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我想和她说话,哪怕三十分钟也好。想打听她的身世,也想全盘托出自己的身世。而更重要的,是想弄清导致一九八一年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在原宿后街擦肩而过这一命运的原委。里面肯定充满和平时代的古老机器般温馨的秘密。
如此谈罢,我们可以找地方吃午饭,看伍迪•爱伦的影片,再顺路到宾馆里的酒吧喝鸡尾酒什么的。弄得好,喝完说不定能同她睡上一觉。
可能性在扣击我的心扉。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以近至十五六米了。问题是,我到底该如何向她搭话呢?
“你好!和我说说话可以吗?哪怕三十分钟也好。”
过于傻气,简直象劝人加入保险。
“请问,这一带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洗衣店吗?”
这也同样傻里傻气。何况我岂非连洗衣袋都没带!有谁能相信我的道白呢?
也许开门见山好些。“你好!你对我可是百分之百的女孩哟!”
不,不成,她恐怕不会相信我的表白。纵然相信,也未必愿同我说什么话。她可能这样说:即便我对你是百分之百的女孩,你对我可不是百分之百的男人,抱歉!而这是大有可能的。假如陷入这般境地,我肯定全然不知所措。这一打击说不定使我一蹶不振。我已三十二岁,所谓上年纪归根结底便是这么一回事。
我是在花店门前和她擦肩而过的,那暖暖的小小的气块儿触到我的肌肤。柏油路面洒了水,周围荡漾着玫瑰花香。连向她打声招呼我都未能做到。她身穿白毛衣,右手拿一个尚未贴邮票的四方信封。她给谁写了封信。那般睡眼惺忪,说不定整整写了一个晚上。那四方信封里有可能装有她的全部秘密。
走几步回头时,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 ※ ※
当然,今天我已完全清楚当时应怎样向她搭话。但不管怎么说,那道白实在太长,我笃定表达不好――就是这样,我所想到的每每不够实用。
总之,道白自“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而以“你不觉得这是个忧伤的故事吗”结束。
※ ※ ※
注:本文节选自《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遇见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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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014 • 11 minutes, 38 seconds 遇见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文/村上春树 主播/图特哈蒙) 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遇见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主播/图特哈蒙
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在原宿后街同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擦肩而过。
不讳地说,女孩算不得怎么漂亮,并无吸引人之处,衣着也不出众,脑后的头发执着地带有睡觉挤压的痕迹。年龄也已不小了——应该快有三十了。严格地说来,恐怕很难称之为女孩。然而,相距五十米开外我便一眼看出:对于我来说,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从看见她身姿的那一瞬间,我的胸口便如发生地鸣一般的震颤,口中如沙漠干得沙沙作响。
或许你也有你的理想型女孩。例如喜欢足踝细弱的女孩,还有眼睛大的女孩,十指绝对好看的女孩,或不明所以地迷上慢慢花时间进食的女孩。我当然也有自己的偏爱。在饭店时就曾看邻桌一个女孩的鼻形看得发呆。
但要明确勾勒百分之百的女孩形象,任何人都无法做到。我就绝对想不起她长有怎样的鼻子。甚至是否有鼻子都已记不真切,现在我所能记的,只有她并非十分漂亮这一点。事情也真是不可思议。
“昨天在路上同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擦肩而过。”我对一个人说。
“唔,”他应道,“人可漂亮?”
“不,不是说这个。”
“那,是合你口味那种类型喽?”
“记不得了。眼睛什么样啦,胸部是大是小啦,统统忘得一干二净。”
“莫名其妙啊!”
“是莫名其妙。”
“那么,”他显得兴味索然,“你做什么了?搭话了?还是跟踪了?”
“什么都没有做。”我说,“仅仅是擦肩而过。”
她由东往西走,我从西向东去,在四月里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我想和她说话,哪怕三十分钟也好。想打听她的身世,也想全盘托出自己的身世。而更重要的,是想弄清导致一九八一年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在原宿后街擦肩而过这一命运的原委。里面肯定充满和平时代的古老机器般温馨的秘密。
如此谈罢,我们可以找地方吃午饭,看伍迪•爱伦的影片,再顺路到宾馆里的酒吧喝鸡尾酒什么的。弄得好,喝完说不定能同她睡上一觉。
可能性在扣击我的心扉。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以近至十五六米了。问题是,我到底该如何向她搭话呢?
“你好!和我说说话可以吗?哪怕三十分钟也好。”
过于傻气,简直象劝人加入保险。
“请问,这一带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洗衣店吗?”
这也同样傻里傻气。何况我岂非连洗衣袋都没带!有谁能相信我的道白呢?
也许开门见山好些。“你好!你对我可是百分之百的女孩哟!”
不,不成,她恐怕不会相信我的表白。纵然相信,也未必愿同我说什么话。她可能这样说:即便我对你是百分之百的女孩,你对我可不是百分之百的男人,抱歉!而这是大有可能的。假如陷入这般境地,我肯定全然不知所措。这一打击说不定使我一蹶不振。我已三十二岁,所谓上年纪归根结底便是这么一回事。
我是在花店门前和她擦肩而过的,那暖暖的小小的气块儿触到我的肌肤。柏油路面洒了水,周围荡漾着玫瑰花香。连向她打声招呼我都未能做到。她身穿白毛衣,右手拿一个尚未贴邮票的四方信封。她给谁写了封信。那般睡眼惺忪,说不定整整写了一个晚上。那四方信封里有可能装有她的全部秘密。
走几步回头时,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 ※ ※
当然,今天我已完全清楚当时应怎样向她搭话。但不管怎么说,那道白实在太长,我笃定表达不好――就是这样,我所想到的每每不够实用。
总之,道白自“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而以“你不觉得这是个忧伤的故事吗”结束。
※ ※ ※
注:本文节选自《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遇见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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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014 • 11 minutes, 37 seconds 图特哈蒙版: 午夜的汽笛声(文/村上春树 主播/图特哈蒙) 午夜的汽笛声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主播/图特哈蒙
女孩问男孩:“你喜欢我多少?”
男孩想了想,以平静的声音回答说:“就像喜欢午夜的汽笛声那么多。”
少女默默地等着他说下去,一定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有一天半夜里,我忽然醒来。”他说,“正确的时间不知道,大概是两点或三点吧,但那时是几点并不重要。总之,是半夜里,我独自一个人,没有谁在我旁边。你试想这种情形;四周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一点声音,连时钟的针刻着时间的声音都听不见——也许是时钟停了。而我突然感到自己被隔离在一处遥远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我体会到在之广大的世界上消失了,没有谁爱我,没有谁跟我说话,没有谁会想到我。即使我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也没有谁会发觉吧?就像被装在大铁箱里沉入深海的心情。因为气压,我觉得心脏痛,痛得几乎会撕裂成两半,那种感觉你了解吗?”
少女点点头,大概了解了吧。
少年继续说:”这恐怕是人活着所经历的痛苦的事之一吧,我真的悲伤得要死。不,不是死了也罢,而是就那样下去,箱子里的空气稀薄,事实上真的就会死掉,这不是比喻,是真的,那就在半夜里,一个人独自醒来的感觉,你也了解吧?”少
女默默地点头。少年稍微停顿了一下。
“不过这个时候,我听到远远的地方有汽笛声。那真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汽笛声。铁路到底在哪里,我不知道,就是很远很远,微微的声音,似乎听见了,似乎听不见,但我知道那是火车的汽笛声再一次传到我的耳里。然后,我的心脏不痛了,时钟的针开始移动,铁箱子慢慢浮上海面,这都是缘于那小小的汽笛声的关系,由于那又像听见又像听不见的微微的汽笛声。
“而我爱你,就像那汽笛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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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014 • 3 minutes, 57 seconds 来想一想风
文/村上春树
翻译/赖明珠
主播/宁远
我读过一本书,有一节一直留在我脑子里。我记得是十八岁的时候,读了楚门卡波提(Truman Capote)的短篇小说(Shut a Final Door),最后一节一直留在头脑里。是这样的文章。
「然后他把头压在枕头里,用双手把耳朵掩住,这样想,去想无关紧要的事吧。去想风。」
我非常喜欢最后“ think of nothing things, think of wind."的文章。那语感要正确翻译成日语真的非常难。就像楚门的很多美丽文章那样,写出唯有从其中所含的某种声音语感才能产生的心境。
因此,每次有什麼难过的事或悲哀的事时,我总会自动想起那句话。「去想无关紧要的事吧。去想风。」然后闭上眼睛,闭上心,只想风。吹过各种地方的风,各种温度,各种气味的风,我觉得确实有用。
我曾经在希腊一个小岛上住过。偶然去到一个没有任何熟人的岛上,在那里租了一间房子住下。以前连听都没听过的岛。当然除了我们两人(指我和妻子)之外也没有日本人。以简单的希腊语单字总算解决现实生活,接下来就只面对书桌工作。季节是秋天。工作空档常常散步。那时候,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每天都只想到风。不如说,我们名副其实好像活在风中似的。大多是微风,有时风会变强。大多是乾风,有时含有湿气,极稀罕地偶尔带来一阵雨。但无论如何,那里经常有风,我们随著风醒来,随著风行动,随著风入睡。
无论去哪里,风都跟在我们后面来。到港边的咖啡店,风把遮阳伞边缘忙碌地飘扬起来。到无人的帆船码头,船桅不断发出喀答喀答喀答乾乾的声音。走进林间,风一边轻抚著绿叶一边往四处移动。风把浮在海上的白云吹到某个远方的岸边,又静静舞动开在书桌前窗子边的九重葛花。把路过卖货人的声音传来,把谁家烤羊肉的香味阵阵飘来。我们几乎片刻都无法忘记风的存在。
我去过世界许多地方,但没有像住在希腊岛上时,那样肌肤深深感觉到风的存在过。我感觉到我们简直像是三个人悄悄挨著肩膀,生活在那岛上似的。我们两人,和风。为什麼呢?也许本来就是那样的地方。那里,或许风是拥有灵魂般的地方。因为真的是,除了风之外几乎一无所有的,安静小岛。或者,在那里的期间,我正好进入深刻思考风的时期。
思考风这件事,并不是谁都办得到的,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办到的。人真的能思考风,是在人生中的一个很短时期。我这样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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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2014 • 5 minutes, 48 seconds